兩顆超恒星級核的爆炸引起了巨型的因子風暴,深埋在地下的基地在火焰中化為灰燼。

  幾百年的實驗，三個元帥的一步踏錯，都湮滅在巨型爆炸裏。

  薛錦行將在基地裏,與李複遠促膝長談（互相欺騙）的談話錄音發給了言瀾與，而這段錄音很快送到了聯邦最高行政人的麵前。

  與錄音一同呈上的,還有一份血淋淋的傷亡名單。

  參與會議的議員有心想問問未知待解究竟在基地裏拿到了什麽，那位一向溫聲細語的最高行政官依然雲淡風輕地給了一個回複：“星戎元帥明天抵達，想要什麽跟她商量吧。”

  議員：“……”

  他幹笑著搖頭：“我隻是擔心那些東西會再次掀起風浪。”

  而參與會議的主星元帥捧著這份錄音，全程一言不發,最終決定在深夜撤下聯邦大禮堂中李複遠的照片。

  而薛錦行雖然跑得快,但不代表爛攤子可以放著不管——爆炸和風暴徹底平息後，芳年軍區派人去查看爆炸源,他們要給民眾一個說法。

  爆炸連距離夠遠的居民區都有明顯的震感,從雲層接下來的風暴更是被無數人見證，因為特大型風暴,有部分居民區直接沒有信號,所以數個受到影響行政區都派人催促芳年軍區進行排查。

  當然,他們一來受到主行政官的暗示，二來爆炸源確實查不到任何信息，隻能依稀看出曾經是個巨大的基地,所有的資料已經化為灰燼。

  軍用機甲跑了一個半小時才勉強離開爆炸範圍,可以想見威力有多大，處在中心的基地已經什麽都不剩。

  軍區長站在基地的“遺址”裏，問隨行的技術員：“怎麽樣？”

  技術員看著儀器上顯示的因子濃度,嘴角抽搐一下：“濃度不僅沒有減少,反而在上升,以這個速度大概很快就會恢複到狂暴區的水平,甚至有可能成為軍用狂暴區。”

  軍區長：“……看來我們軍區不需要換位置了。”

  副官沒心沒肺地問道：“那我們怎麽給其他區回複？”

  軍區長咬牙切齒：“告訴區長們，感謝未知待解送來的軍用狂暴區！”

  薛錦行並不知道他們的討論，此刻他正坐在去主星主行政區的飛艇上。

  他在芳年軍區睡了一天多，因為惦記著萬清，所以暈乎乎地上了飛艇回到主行政區，上飛艇沒多久又睡著了，醒過來的時候房間裏隻有他一個人。

  薛錦行洗漱過後無精打采地坐在椅子上，從空間鈕中取出一支包裝管，一個塑封袋。

  塑封袋裏是兩枚芯片，他拿在手心裏靜靜看了一會兒。

  這兩枚芯片是A、B兩組的所有資料，現在基地化為飛灰，數百年研究的心血和犧牲都在薛錦行手中。

  裏麵刻錄著李複遠為之瘋狂，修仙人都夢寐以求的長生。

  半晌，薛錦行垂目笑了一下。

  他收攏五指，碎裂聲緊接著響起，等他攤開手的時候，芯片已經化為無法複原的碎片，薛錦行順手往裏麵倒了破壞芯片的溶液，順手扔進有害垃圾裏。

  這時候言瀾與端著早餐進來，“醒了？這一天都在睡，趕緊吃點東西吧。”

  薛錦行在基地吃了幾十天的營養液，看到正常飯菜也有點餓：“我們現在到哪兒了？”

  言瀾與道：“還有兩個多小時到主行政區，元帥已經親自來和主行政官洽談了，所以我們不用過去，辦完事可以直接回家。”

  薛錦行咬了下筷子尖：“飛昌被查封了嗎？”

  言瀾與知道他想問什麽：“查封了，在飛昌的病人被聯邦政府接管，萬清也在裏麵，等你過去直接能看到她。”

  薛錦行揉揉眉心，愧疚道：“我在基地二十多天沒去給她看病，一定嚇壞她了。可惜我最後還是沒找出解決辦法，隻能通過不斷加強聯係，讓她重新馴服自己的精神體了……”

  言瀾與唇角有淺淺的笑意，一邊薛錦行說，一邊目不轉睛地看著薛錦行。

  薛錦行捏著筷子，有點吃不下去了。

  言瀾與不想打擾他吃飯，於是轉開目光，拿起桌上的包裝管：“這是……”

  他稍微感應了一下，有些吃驚：“超恒星級的精神力？”

  包裝管裏是一片紅棕色晶體，纖薄，遍布裂紋，幾乎沒有什麽精神力波動。

  薛錦行連忙道：“噓——”

  他小聲道：“偷出來的。”

  言瀾與：“誰的？”

  薛錦行：“理查德吉元帥的核碎片。”

  言瀾與拿著包裝管，表情非常一言難盡：“……你把人家的核揣回來了？”

  薛錦行豎起一根手指：“你聽我解釋。是這樣的。”

  言瀾與好笑：“我聽著。”

  薛錦行稍稍整理思緒。

  理查德吉最後想以人類的身份離開，當他回到身體時，精神體會自動消亡，所以在換回身體之前，他想和自己的精神體告別一次。

  因此理查德吉向薛錦行討要了一顆貓貓快樂丹，薛錦行則提出用一縷他的精神力交換。

  薛錦行道：“我用他的精神力，在融合藥丸的時候做了一個引子出來。”

  在煉製升級版百感丹的時候，他稍稍改了下藥方，用相同的藥理做出了一枚專屬於理查德吉的“百感丹”，理查德吉的核爆炸時，薛錦行將這枚藥丸帶在身上，爆炸之後，一塊碎片受到藥丸的吸引，薛錦行的機甲輕柔地捕捉了這塊碎片。

  “爆炸太大了，兩個超恒星級的核會把整個基地炸成飛灰。李複遠就算了，他本來就是主星人，死在這裏既是贖罪也是回歸故土。”

  “但理查德吉元帥不一樣，他是希爾斯星區的人。從放逐那一刻起遠離了他的故土，至今四百多年，我不想他永沉在主星的土壤裏。”

  薛錦行趴在桌子上，他指尖點點包裝管，眼神溫柔：“我本來不抱希望的，但是萬一能帶回粉末一樣大的殘片也夠了。沒想到我居然能收集到一塊碎片，理查德吉元撒會和他的精神體容器一起沉睡在希爾斯的領星裏。”

  言瀾與：“好，我去聯係理查德吉元帥的後人，以遺物的名義請他們帶回希爾斯星區。”

  薛錦行眉睫間落著晶體的光暈：“有了細流，你不用在星船裏想我二十年，我會陪著你到那一天。元帥也不用走了，她會有很長的時間，好好地看她守護過的領地。”

  言瀾與輕聲道：“你會陪我一輩子。”

  薛錦行在還不錯的陽光下眯起眼睛，有點得意道：“你知道李複遠多想收買我嗎？理查德吉元帥也很喜歡我，你就說你賺不賺吧。”

  言瀾與：“當然賺，我代表星戎星把自己賠給你。對了，除了核還有精神體容器，你還帶了什麽？要一並交給理查德吉元帥的後人嗎？”

  薛錦行搖頭：“沒有了。我雖然帶出來很多東西，但是與理查德吉元帥相關的隻有這兩樣。”

  言瀾與發信息的手一頓：“你帶了很多東西出來？”

  薛錦行一樣樣數道：“理查德吉元帥弄來的兩個空間鈕、兩架機甲。基地裏他們給我的靈植我能帶走的都帶走了，還拿走了他們的提取爐。其實他們的研究成果我也拿走了，但是芯片已經銷毀了，免得外流引起不必要的爭端。有用的信息我會一樣樣整理……”

  薛錦行突然警惕：“你該不會要我充公吧？！”

  他忙裏偷閑才搬空了工作室的恒溫櫃，裝了兩個空間鈕。

  言瀾與：“……”

  他沒忍住，終於別過臉笑了出來，一邊笑一邊搖頭：“我可不敢。”

  ……

  主星主行政區

  萬清坐在草地上，手裏還牽著她的精神體雲曦在草坪上溜達。

  精神體戴著拘束環材質的背帶，防止暴動傷人，它隨行在萬清身邊，距離萬清足有近一米的位置，看上去被栓得很不情願。

  但隻要從背後看，就會發現精神體拖在地上的尾巴尖是朝向萬清的。

  這裏是主星軍部的療養院，來往的都是軍部醫師和軍人，對遛精神體的行為相當適應，沒有人投來奇異的眼神。

  萬清走累了，正要坐下來，突然聽到身後傳來一道嗓音：“萬清！”

  萬清轉頭，在看清來人的瞬間眼睛驟然亮起來：“薛醫師！”

  薛醫師身邊還有一個差不多高的男人。

  萬清好奇地看了兩眼，感覺對方很像軍部療養院裏的軍官。

  雲曦下意識要對陌生人發起攻擊，但嗅聞到薛錦行的精神力後迅速想起了一天一顆的貓貓快樂丹。

  雲曦不太聰明的腦袋瓜沉思了兩秒，裝作什麽都沒發生一樣坐下來。

  薛錦行走到萬清身邊，“你都能牽著它了？”

  萬清點頭，她興奮道：“貓貓快樂丹真的很有用！雲曦現在比以前乖多了！”

  薛錦行靜靜聽著她說話，等萬清嘰嘰喳喳說累了，才收起笑容，鄭重地和萬清道歉：“對不起，哥哥沒能做到自己的承諾，我沒有找到根治雲曦的辦法。”

  薛錦行在萬恩芝的芯片裏找到了她對女兒做的實驗。

  雲曦已經和那頭作為容器的星獸產生了融合，最開始的雲曦作為正值青壯年的星獸，在精神力爭鬥中勉強處於上風，可是後來隨著精神體與主體斷連，星獸的本能就開始顯露端倪。

  融合之後絕不可能分離。

  隻能馴服精，馴服精神體，和與精神體融為一體的獸性。

  薛錦行心裏發沉，他許下了承諾，卻沒有做到，辜負了一個病人的期待。

  雖然沒有人向萬清透露事情的始末，但她這樣從小寄人籬下的孩子總是更早熟一點，她沉默片刻，笑道：“您不用道歉，這二十多天裏，您一定比我更難過。我知道是媽媽對我做了這件事，我還知道她應該已經不在了……”

  發現自己語無倫次，萬清低頭想了想，才繼續道：“要不是有您，我已經和雲曦徹底分離了。而且您看雲曦最近真的很乖，它願意理解我。”

  薛錦行拍拍雲曦的腦袋：“它還會越來越愛你。你要不斷加強和它的聯係，直到有一天它拋開所有的恐懼回到你的懷抱。”

  萬清眼睛驟亮：“真的嗎？！隻要我每天給它吃快樂丹，陪著它，它就能跟我和解嗎？”

  薛錦行一笑：“它就是你的半身，是你的一部分，所以隻要你深切地愛自己，它終有一日會變回那個雲曦。貓貓快樂丹你也不需要擔心，我每個月都會給你寄來一批。”

  萬清眼睛微紅：“謝謝您。我以後也要做一個和您一樣的藥劑師！您等著，我一定會去星戎星區找您的！”

  薛錦行笑著道：“歡迎至極。我在澄星大學念書，那可是全聯邦最好的學校之一，你可要好好努力啊。”

  薛錦行伸出手，和萬清擊掌。

  萬清豪氣幹雲：“隻要學不死，就往死裏學！我會考上的！”

  薛錦行成功拐帶一個好苗子，走的時候腳步都很輕快。

  言瀾與一直沒說話，等薛錦行上了車，言瀾與把他係好安全帶，才不緊不慢道：“那孩子好像是攻擊型。”

  薛錦行：！

  薛錦行喃喃道：“我忘了……”

  言瀾與忍著笑：“看來聯邦又要多一位總是弄壞提取爐的藥劑師了。”

  薛錦行：“……”

  他很久沒炸過提取爐了！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