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爸,有蛇!”
“哪來這麽多蛇?快去拿棍子!”
李憑玉出了門跑得飛快,鑽進龍王廟裡。
她回家都就被逼著教弟弟寫暑假作業,但這種家庭裡長大的男孩,根本不聽她的話,不知道跟誰學了一嘴髒話。
李憑玉懶得再教他,遞給他答案抄,沒想到被乾完農活回來的親媽看見,所以挨了一頓打。
龍王廟裡依然是漆黑的,李憑玉跑得太快忘了帶手電筒,她坐在地上,歎了口氣。
清澤回來的時候,發現李憑玉坐在門口,借著不太亮的月光編一個花環,然後她把花環放在供桌上,鄭重地發誓:“等我有錢了,我就給你裝個大燈,以後天天來這裡寫作業。”
清澤:“真是農民以為皇上種地用金鋤頭。”
清澤慢慢化成人形,他在河流中閉關了千百年,很少行走人世,心性一如少年,因而化形也是十六七歲的模樣。
銀發綠瞳,眉眼絕麗。
他拿起供桌上的香爐,倒掉香灰伸出窗外,幾個呼吸的時間,香爐盛滿了月光。
清澤重重將香爐放在李憑玉面前,柔和的月輝緩緩逸散,照亮了一小片區域:“寫作業!”
李憑玉:“……”
她第一次見清澤,對他非人類的銀色和豎瞳接受良好,她甚至敢湊到清澤面前。
清澤屏住呼吸:“你幹什麽?!”
李憑玉展開笑容:“我聽村裡的爺奶說,龍王廟裡有一條白蛇。你是不是那條白蛇?你是不是妖怪?”
清澤露出尖尖的毒牙,色厲內荏:“我是!咬你啊!”
李憑玉:“你不會。我覺得我也挺妖怪的,村子裡的家長都不太喜歡我,他們說我不是個好姐姐好女兒,但是他們又不得不求我,因為我是這個村子裡學習最好的小孩。”
李憑玉踮起腳——她比清澤矮一點,那雙黑色的眼睛盈滿笑意:
“你是沒人祭拜的神靈,我是沒人要的小孩。你跟我同病相憐,不會咬我的。”
清澤剩下的靈力很少,變了一次人形,又采集了月光,他不得不縮回神像裡繼續沉睡。
於是那一天的相見,像年少中二期的一個怪誕夢境。
李憑玉來的越來越少了,清澤隱約聽她說什麽高考,以後不會再回來之類的話,他模糊地醒過來。
當年十五歲的女孩子已經是成年人,她很會長,挑著父母的優點,生了一張極漂亮的臉。
李憑玉拿著香,第一次很虔誠地像龍王像拜了下去。
清澤默默看著她。
李憑玉說:“希望高考成功。”
希望你前路順遂。
李憑玉:“希望前路夠長。”
希望你平安快樂。
李憑玉:“希望……”
她歪頭想了想,忽然一笑,卻沒有繼續說下去,只是在心中默念:希望我年少驚鴻一瞥不是做夢,希望這個世界上你真的存在。
清澤一直目送她,走出小廟,走出這個村子。他希望李憑玉,再也不要回來。
李憑玉走後,清澤的力量越來越衰弱,他又開始長年地沉睡,每年過年的時候,他才會醒過來。
因為李憑玉會帶著香火回來。
尤星越打斷清澤的回想:“所以你果然是幫李憑玉殺了人?她的丈夫?”
“我不是幫她殺人,”清澤豎起身體,“她沒想殺人,是我非要這麽做的。”
“她最後一次來,是五天之前。”
二十八歲的李憑玉,梳著高馬尾,她完全脫去了當年的青澀,高挑清瘦。
清澤:“她告訴我,她做了一個決定,已經盡了人事,所以想聽一聽天命。”
清澤深深吸一口氣:“我說過,我會保佑她萬事順利。”
尤星越皺起眉。
清澤嗤笑一聲:“怎麽,老板作為人類,開始覺得不舒服了?”
“嗯?”尤星越晃晃手指,“我不至於用法律約束一個妖怪。而且我不是聾子,剛才我朋友說你是間接害死了李憑玉的丈夫,所以你只要給我一個,因果上可以接受的理由。”
清澤冷淡道:“那個男人,在吃一種藥,很昂貴的……藥?我也不知道是什麽,他發了瘋一樣拿家裡的錢,還戒不掉。憑玉一開始打算跟他離婚,但是那個男人不同意,他試圖給憑玉吃那種藥。”
尤星越揉了揉眉心:李憑玉的丈夫,吸毒。
時無宴疑惑:“那個男人得病了嗎?”
尤星越搖頭:“不是得病。那是一種毒藥,可以讓人上癮,一旦試過,很難戒掉或者大部分都戒不掉。”
時無宴仔細想了想,依然不理解:“為什麽人會吃毒藥?”
不留客也仰著頭,想從尤星越這裡聽到答案。
尤星越從聽到“藥”開始皺著眉,他生理性地不適,摘下眼鏡,揉按太陽穴:“逃避。為了吃完藥後,飄飄欲仙的幻覺。有的人會用各種方式發泄壓力,有的合理有的不合理。”
尤星越念書的時候,一個同學的父親賭博,母親打牌,父親借了高利貸無力償還,母親跟著棋牌室裡的男人跑了。
剩下那個孩子,每天行屍走肉一樣上學放學,高二的一個開學,那個孩子沒有再回來。
尤星越手指不自覺地用力,皮膚被他揉的發紅。
時無宴握住他的手腕,叫他的名字:“星越,不要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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