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星越眉峰不動,“哦,你與季歌是舊相識。”
巫逢雨準確報出了季歌的本體,不過尤星越篤定一件事,季歌絕不會向外透露他的信息,季歌確實單純,然而單純並不是傻。
巫逢雨單方面認識季歌倒是很有可能,應該確實知道季歌瀕死。
巫逢雨接著道:“我原本是不好意思見他的,只是母親她……”
巫逢雨咬了咬唇,眼淚順著臉蜿蜒而下:“她近來確實不好……我實在沒有辦法了,所以偷偷見了他。季歌生性單純,不曾防備我,無意被我套了話。我們又在附近打聽許久,才確定是您救了季歌。”
巫逢雨生得極好,非常符合各種小說裡對半妖的想象,這樣一個俊美的男子隱忍下的眼淚,叫人心生不忍。
不過尤星越心硬如鐵,他自覺自己長得十分美貌,每天早上對著鏡子看一遍,早就對臉免疫了。
“不過我們絕不敢白白讓老板幫忙,我有一面保存得極好的花冠彭牌,如果老板能治好我的母親,我們願意將花冠彭牌獻給您。”
彭牌,一種下方上尖的盾牌。
是戚知雨那個時代,步兵所用的一種盾。
巫逢雨拍拍手,有兩個妖怪彎腰打開櫃子,從中抬出一面半人高的大盾,推得那盾立起來,盾身沉著時間的厚度。
尤星越能看見盾中的靈光——這確實是一件古董,而且誕生出了器靈,修為決不低於屠龍。
尤星越若有所思,忽然道:“你母親既然患病,為什麽不去醫院?”
巫逢雨難過道:“老板,我的父親是一株水仙花,母親和他待久了,也染上了這樣的毒。此為妖毒,人類的醫院不能解。”
巫逢雨忽然跪下來:“我知道老板身份不凡,身邊有往複坐鎮,只求您能施舍兩根線,垂憐我的母親。”
尤星越笑了一聲,鼓掌:“好演技。我自認是撒謊不打腹稿的人,竟然還沒你能編。從進門開始,不,從你找到我開始,嘴裡就沒有幾句真話。”
巫逢雨一怔。
尤星越道:“你其實挺厲害的,在我來之前把可能被問的到問題都打了腹稿,而且搶話很厲害。只有幾點,一,季歌交好的朋友只有一株牡丹妖,你根本不認識季歌,或者你們不熟,所以說話時含糊其辭,因為他是妖怪,而我是凡人,不僅是凡人,更是一個靈力低微的凡人,你賭我不了解妖怪。二,我雖然沒學過什麽妖怪心理學,連人類心理學都沒學過,但是……”
尤星越點點鏡框,笑吟吟道:“我也很會撒謊。”
“如果我要騙人,我肯定盡全力把主動權握在自己手上,在對方開口前,先給自己編出一個來龍去脈。”
也就是搶話,先給自己的來意安排清楚,把對方繞進去,讓對方的思緒跟著自己走。
尤星越騙衛高福的時候就是這種套路。
“最後一點,說謊的時候,會情不自禁地描補一些不必要的細節,力求這段謊話在邏輯上可以成立。試圖讓謊言無懈可擊,嗯,我也有這種毛病。”
尤星越道:“你是妖怪,讓我猜猜。能說會道,嘴裡沒幾句真話,你應該是訛獸吧?”
訛獸,一種如同兔子的神獸,化成人形後面容精致美好,擅長或者說喜歡欺騙,樂於編造謊言。
還有能確定訛獸撒謊的一點,尤星越沒有說——訛獸身上沒有母子線,倒是拴著一條飄飄蕩蕩落不到實處的姻緣線。
沒有母子線,證明訛獸的母親早就去世了。尤星越是個不肯太傷人的性格,故而這一點沒有明說。
尤星越看在對方謊話連篇,作為一個同樣很能扯謊的人,尤星越才願意跟他廢話幾句,說完就準備離開。
他不信對方口中所謂的人類母親,說不定是個作惡多端的妖物,真救了才釀出大禍。
巫逢雨猛地起身,換了個方向跪下來:“老板!懇請上樓看一眼!雖然我滿嘴謊言,但是一個人類母親身中妖毒,命不久矣是事實,您只要上樓看一眼!”
尤星越好笑:“我有病嗎?萬一你樓上有陷阱怎麽辦?你讓她下來。”
巫逢雨眼中含淚:“她快死了!怎麽能下的來?”
尤星越蹙眉,訛獸這種神獸實在是名聲不好,盡管巫逢雨此刻一副真情流露的樣子,尤星越也不能信任對方。
更何況,就算樓上真的是凡人,他也沒辦法——凡人沒有千百年的修為打底,無法續上生死線。
而且……尤星越今年已經為季歌續過命,狠狠傷了元氣,要不是一邊消耗季歌的修為一邊續生死線,尤星越事後能在重症病房躺幾個月。
尤星越歎了口氣:“你有一點賭對了,我是很愛管閑事的性格。”
“所以如果你真有這麽一個瀕死的人類女人,最好是去非人類規劃總局求助,而不是來求我。我知道你特意挑這個時間,恐怕是不敢去總局,我倒是可以代為問一問,若是有辦法,我就發給你……”
他確實是救不了,如果只是解水仙妖的毒,他倒是可以去問一問,不過巫逢雨隻說那個“人類母親”中了水仙妖的毒,他肯定只會問怎麽解水仙妖毒。
如果對方並不是中了這樣的毒,巫逢雨就要為自己的謊言買單。
尤星越往外走了兩步,酒吧裡的其他妖怪並沒有讓開,而是紛紛上前兩步,收縮了圈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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