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逢雨跪在地上沒有動,他扯扯唇角,閉上眼睛,決然道:“既然您不肯去看,我隻好強行請您上樓了。”
已經得罪了,索性得罪得再狠一點。
反正……當他選擇欺騙不留客老板的時候,就已經放棄繼續活下去的希望。
唯一可惜的是,他這輩子最想踐行的諾言,再也不會實現了,要讓那個人永無止境地等下去。
也是可笑,一頭訛獸,竟然想要履行什麽諾言。
話音落下,酒吧內數個燈泡同時炸裂,一頭白色訛獸出現在酒吧內,成年的訛獸竟然有轎車大小,透亮的紅色眼睛,全身長著稀疏的白毛,沒有白毛覆蓋的地方結著扭曲的疤痕。
訛獸扭過頭,他有一對極大的耳朵,三瓣嘴包著齧齒。
拋開訛獸的體型大小不論,這長相確實和兔子相差無幾。
巫逢雨輕輕一躍,跳到尤星越身邊,正要張開嘴咬住尤星越的領子,忽然感覺眼前一紅——
尤星越十指交叉,一張紅線織成的巨網從頭落下!
其他幾個妖怪終於意識到不好,紛紛出手準備擒住尤星越。
只聽到呼嘯兩聲,紅線鞭子一樣抽開幾個妖怪,而訛獸頭頂的巨網已經落在了訛獸身上。
訛獸發出奇異的悲鳴,車大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
線可以輕若無物,可以重若萬鈞。
尤星越手指收緊,線也隨之收緊,將訛獸重重鎮壓在地上,線上遊動著鮮豔的紅光,訛獸的身體內發出咯咯的聲響。
訛獸哀鳴兩聲,紅色的眼睛滿是驚愕——明明是個凡人啊。
可是線還在下壓,訛獸知道不留客這位老板是要逼他現出人形,他連骨頭都在疼,瑟縮起來,溫順地化成了人形。
巫逢雨跪坐在地上,那層線網終於不再下落,分出四根線捆住巫逢雨的四肢。
“我有點生氣了。”
巫逢雨聽見對方的聲音,語速是不緊不慢的。
隨著輕輕的腳步聲,不留客的老板走到他面前,緊接著巫逢雨下巴一緊——
尤星越卡著他的下頜,逼迫他仰頭看著自己,他低下頭仔細研究巫逢雨這張漂亮的臉,冰涼的細鏈子掃過巫逢雨的臉頰。
尤星越的呼吸卻是溫熱的。
尤星越離得太近了,巫逢雨的瞳孔微微縮緊。
尤星越輕聲道:“你要強行‘請’我上去,若是我不願意救,你是不是還要強行‘請’我救。”
“聽過人類的兒歌嗎?”
“我們都說小兔子乖乖。”
“可是你怎麽一點都不乖呢?”
巫逢雨渾身都在這樣輕柔的語氣裡戰栗起來。
正僵持間,樓上傳來沙啞的聲音:“朋朋,出什麽事了嗎?”
一個女人一手轉著輪椅,一手摩挲著扶手出現在二樓的走廊上。
這是一個眼盲、殘疾的,人類女人。
尤星越一怔。
訛獸的嘴裡,竟然有一句真話?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尤星越:小兔子乖乖,可你不乖。
巫逢雨:咱們倆到底誰是反派啊?
老板解釋撒謊那段,沒有任何心理學依據哈。
第60章 追債人4
“朋朋?”
沒有得到回答,女人慢慢推動輪椅,她露出的胳膊和小腿上有幾塊淤青,她非常瘦,皮膚蠟黃,手腕上尺骨突兀地撐起一個弧度。
輪椅逐漸靠近樓梯,距離尤星越的紅線只差毫厘——尤星越為了避免出差錯,將二樓完全封在紅線外。
在女人出現的刹那,巫逢雨手腕上早就斷裂的母子線竟然向女人的方向延伸了一段距離,艱難地觸碰了女人的手腕。
奇異的是,女人手腕上竟然有另一根母子線,艱難地延伸向另一處。
線很淡,要麽是感情淡薄,要麽是線的另一頭也是瀕死狀態。
巫逢雨的聲音猛然提高:“媽!停在那兒!”
他的心高高吊起來,黑色的眼睛撤下偽裝顯露出純粹的紅色。
那些鮮紅的線鋒利沉重,巫逢雨一個千年修為的訛獸都被鎮壓得毫無反抗能力。方霧一個凡人,還是一個身中劇毒的凡人。
方霧停下來,沒有焦距的眼睛轉向樓下,她是後天失明,聽到聲音後還會下意識看向聲音的來源。
明知道方霧看不見,巫逢雨還是笑了以下,訛獸天生就會撒謊,他的聲音一如往常:“沒事媽,我們幾個抬桌子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櫃台了。你回屋去吧,等會兒酒吧開業了會很吵。”
方霧沉默片刻,她遲疑著搓了搓自己的手臂,溫聲道:“朋朋,別太累了。媽沒事,只要你們能好好的,媽就高興。”
方霧摸索著轉了個方向,單薄的手臂轉著輪椅回到了房間。
巫逢雨整個軀體都放松下來,他伸出手握住尤星越的手腕,哀求道:“您看見了,她真的是一個凡人。唯有這一點,我不敢欺瞞您。”
尤星越揮開他的手,淡淡道:“那又怎麽樣?你以為生死是什麽?你應該去打聽清楚,季歌為了活下來六七百年的修為全廢了,鎮壓王府煞氣數百年的修為也搭進去了。你覺得我是神嗎?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將生死玩弄於股掌之間?”
往複曾說過,生死是理所當然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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