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不知道哪一天究竟會在什麽時候到來。
礙於宇宙中的時空法則, 應天無法從唐都哪裡得知他出生的具體時間點,只知道他大概率和唐家關系匪淺。這些天來, 他已經習慣了一睜眼就看到唐都在自己身側熟睡, 可若是對方就這樣突兀地離開消失……
應天忍不住去想, 那段再次重逢前不知盡頭的漫長時光,他又該怎樣獨自一人撐下去?
兩人落在了家門前的馬路上,唐都第一時間扭頭看向了那月的住處,在發現沒有遭到炸彈或是別的什麽恐怖襲擊後這才長籲一口氣,想著有應天在,這裡又是居民區,就算那幫人再膽大應該也不至於為了綁架一個孩子鬧出那麽大的動靜, 沒人察覺到就是最好了。
“走吧, 進去看看。”
唐都說完, 卻發現應天仍舊站在原地, 一動不動地看著他。
黑發青年的眉頭微微蹙著,表情有些奇怪。
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下雨天路邊被淋濕的小狗,因為不小心把泥點子甩到主人褲腳上,被踹了一腳後的失落模樣。
唐都被自己這個突然冒出來的想法逗笑了。
其實他也沒有多生氣,反正應天不懂人情世故這點他又不是第一天知道……好吧確實是有一點生氣的。不過在這個世上,也沒人比唐都更清楚,應天過去曾在什麽樣的環境中長大了。
“在想什麽?”
想到這些,唐都的聲音也緩和了些許。
他走到應天面前,伸出手撣去他肩膀上的一片枯葉,應該是之前不小心落在身上的:“我好像沒有說什麽重話吧?如果剛才語氣不好,只是因為我擔心那月的安全,你不用想太多。”
“你不要多想”這句話是應天經常對他說的,這會兒倒是被唐都拿來用到了自己的身上。應天有些不高興地抿了一下唇,低聲道:“我沒有。”
“好好,是我多想了,行了吧?”唐都沒忍住,伸出手呼嚕了一下這隻灰眼睛小狗的頭毛,“走了,明天再給你買蘋果派。”
雖然感覺有點兒沒出息,但不可否認的是,應天確實有被安撫到。
他跟在唐都身後,房屋的大門已經被人撬開,唐都稍稍一推就將它推開了。
客廳內沒有開燈,今晚的月亮也被烏雲遮蓋住了,一片漆黑的環境中,唐都聽到了被壓得很低的急促呼吸聲。
聲音的來源,是靠近窗口的位置。
他原本打算開燈上樓的動作一頓,轉而調轉方向,一步一步走到了那個角落。
那月死死地咬著下唇,他把自己隱藏在厚厚的窗簾後,手中死死地握著一把尖刀。剛才有人進來時,他被驚動下樓,就是靠偷襲才把入侵者敲暈的。
可他沒料到對方居然還有同夥,如果不是因為關鍵時刻有不知名的東西在黑暗中幫了他一把,估計現在他已經被綁起來裝到後備箱裡帶走了。
從小到大,那月遭受過的襲擊次數已經數不清了。
失去了家族庇護的佔星師末裔,就像是那些被人類裝進籠子裡放到馬戲團裡展覽的珍奇生物,很多人都覬覦著他們的預言能力,卻又害怕這份力量,所以許多佔星師都會選擇一方勢力尋求庇護,保證自身和家人的安全。
但他的養母卻拒絕了這條“捷徑”,甚至不惜為此和自己的丈夫鬧翻。
她對那月說,這就是自己的宿命。
就像拉尼娜曾告訴唐都的一樣,身為佔星師中最純淨的一脈,她的祖先可以一直追溯到千年前帝國尚未建立的時期:
當人類第一次直面神秘時代時,拉尼娜的家族成為了破譯《光輝之書》的先驅者;而當《光輝之書》失竊並散落各地後,他們又在千年內孜孜不倦地尋找著它們的下落。
因此,拉尼娜堅定不移地認為,《光輝之書》是挽救人類最後的希望之光。
她不相信現在的貴族們,在反覆斟酌後,拉尼娜本想把自己這些年來收集到的殘篇交給某位總督保管,然而令她感到悲傷的是,每一次她認可的那一位總督,總是過不了多久就會犧牲在自己的崗位上,反倒是那些貪生怕死的家夥坐享其成長命百歲了。
反覆幾次後,她徹底熄了想要托付給他人的心,每次遭遇襲擊後,就第一時間帶著那月搬家,一邊躲避那些搜捕他們的人,一邊繼續依靠預言的指示,完成自己搜集神秘文字的使命。
但身為孩子的那月,卻並不能理解拉尼娜的做法。
他覺得那些神秘文字毫無作用,還會給他們一家招致災禍,導致原本關系和睦的父親和養母分道揚鑣。
他從小就沒了母親,拉尼娜對他很好,那月也是把她當親生母親看待的,但是由於拉尼娜固執的做法,他們總是在搬家的路上,東躲西藏,像隻陰溝裡的老鼠。現在拉尼娜為了那些不知所謂的東西,還直接拋下了他,丟給對面那些討厭的陌生人……
那月又再次握緊了手中的尖刀,心臟咚咚直跳,準備在客廳那人掀開窗簾的刹那就朝對方揮刀。
他不怕殺人。
白發少年的異瞳在黑暗中泛著冷光,他冷酷地想,反正這些人都是活該。
“應天,把燈打開。”
唐都說道。
他注意到原本微微晃動的窗簾穗子似乎是顫動了一下,在驟然亮起的光線下,唐都蹲下來,並沒有伸手掀開那月躲藏的窗簾,而是平靜地對他說道:“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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