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那辣椒裹了三層厚的兔肉,這要是落下了疤可怎麽辦吧,那小子是要害死你啊。”
唐綾低聲長歎:“青嵐,他是楚王、是陳國的九皇子,謹言慎行我說了多次了。”
“可他對公子不懷好意。”
“他救過我,也幫過我,哪裡來的不懷好意。”
青嵐低著頭將唐綾的傷口包扎好,悄聲說:“他看公子的眼神就是不懷好意。”
唐綾輕聲笑起來:“他很好。”
“嗯?公子,你喝多了,他哪裡好?在雍城給公子喂了藥激得你重病了十數日,在藍泉是從刺客手裡救了公子沒錯,可夜裡你起了高燒差點沒命,難道不是他害的?公子手臂上的傷這麽深、這麽長,他若真有好心,早就該替公子解開那副鐐銬了。
還有葉淮,他身上的傷現在都還沒好全呢……”
“好了,青嵐,”唐綾抵著額頭,笑說,“青嵐,這個世上不是誰都必須將你家公子當做寶貝一般護著的。
在這裡,我不是荀安侯世子,沒有父親的權勢和軍隊,我只是唐綾而已。
他若真是只看皮相、從一開始便對我很好那才是居心不良。”
青嵐愣了愣,好像有些明白唐綾的意思了,可他又好像還不是很明白:“公子的意思,他利用公子回元京、一路上三翻四次欺負我們還有道理了?”
唐綾輕歎了一聲,青嵐不笨,只是在揣摩人心這件事上並不聰明,許多事情唐綾若只是稍做點撥,青嵐自己是想不明白的,非得唐綾樁樁件件都說仔細了他才能懂。
可祁霄的事,唐綾不會說出口。
之前唐綾將祁霄比做他父親荀安侯,告誡青嵐循規蹈矩些,但事實上祁霄與他父親並無半分相似。
唐家世代掌軍,在大周地位超然,他的父親荀安侯唐峘乃是唐家嫡長子,是冠著“小侯爺”的榮寵長大的,唐峘自己又爭氣,是文武雙全的天縱英才,從入仕到領軍、到襲爵,一輩子最大的挫折恐怕就是妻子的早逝和獨子病弱難繼父業。
他的威嚴是唐氏的家世和自己的戰功政績一點點堆出來的,是旁人無法直視的高高在上。
但祁霄,徒有一個鮮亮的封號而已,陳國皇族記要中祁霄不過一個名字,無關緊要的很。
何況祁霄年少,就連青嵐都是毫不自知地小瞧了他,見他囂張跋扈便橫眉冷眼相對,到如今都看不明白祁霄的年少狂妄都是擺在別人眼前的模樣。
唐綾說祁霄很好並不在於他救了他,而是其他。
當初在雍城,祁霄為了回元京而設計唐綾。
若隻為利用,祁霄算無遺策,大可不必將原委細說給他聽,亦不必費心護下葉淮。
祁霄雖詭計多端,卻又十分坦蕩,但若說磊落偏又奸猾,諸番試探唐綾並不以貌取人,他自負卻不狂傲,這才使得唐綾無計可施、甘拜下風,也才值得唐綾親手繪一副奔馬圖、送一把折扇。
回元京的一路上,祁霄數次令唐綾震驚不已,不僅僅是他應對刺客的武功身手,還有他判斷形勢的敏銳和行事的果決。
那夜祁霄若真端著王爺身份,怎麽能以身犯險,又怎會親自守了唐綾一晚上呢。
唐綾自己生來體弱豈會怪責在祁霄身上。
入京之後唐綾終於清楚了祁霄回來的原因和目的,一為了琳貴人,二為了白柳,雖然唐綾不清楚祁霄與白柳之間的淵源,但他明白祁霄的艱難。
祁霄不得寵,能回京為琳貴人侍疾已是大不易,何況元京城中兩黨相爭多年,根本沒有他的立足之地,陳皇帝還有意推他入亂局,他無權無勢隨時都會被兩股勢力傾軋碾成齏粉。
為了白柳,那不僅艱難更是危險重重。
唐綾得了祁霄給的兩個名字後,書信回周向父親詢問了白柳之事,要來了星羅衛的密檔,白柳和定遠軍曾經有多強大,事情的牽扯就有多廣多深,一旦追究必定朝野動蕩。
這於大周是極好,對祁霄則是搏命。
唐綾曾有一瞬恍惚,祁霄回來究竟為什麽,為孝還是為義?他若真聰明就該懂得趨利避害、就該惜命。
今日圍獵,祁霄勝的漂亮,還敢藏了小白蛇當著陛下當著眾目睽睽拒了五皇子,果然是不曉得惜命。
唐綾一歎又笑,站起來走了兩步去看小白蛇:“青嵐,取些生肉來。”
“哦。”
青嵐不大情願,端著存放著生肉的陶罐到唐綾面前,“公子我來吧,這蛇毒厲害,被咬一口可不得了,我身邊的藥材怕解不了這毒。”
“無妨。”
唐綾接過陶罐,取了根細長竹簽,串起兩片生肉,從竹籠的縫隙中遞進去投喂小白蛇。
小白蛇頗有靈性,起先繞著竹簽盯了半晌就是不吃,蛇信子舔過肉片,過了許久才將肉片從竹簽上撕扯下來,吞入肚中。
若非唐綾有耐心,小白蛇就得餓肚子了。
唐綾又串起兩片肉,再喂,一邊說道:“信任是很難的。
一條小蛇都需得有些耐心,何況是人。”
青嵐皺起眉頭,唐綾這話說的不是小白蛇而是祁霄,但他不懂的是,唐綾說的信任究竟是祁霄對他們的,還是他們對祁霄的?反正青嵐私心裡對祁霄沒好感,更不可能信任。
唐綾沒多喂小白蛇,統共就給四片肉。
唐綾將陶罐放在竹籠邊上,抬眼看向青嵐,問道:“青嵐,倘若此時此刻,你家公子我深陷險境、性命堪憂,葉淮不在、黃大人和使團的人都找不到,你要向誰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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