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麽走了兩條街,祁霄一瞥眼掃見小巷裡還藏著一家,外頭紅燈籠掛著,門口立了塊板子,白菜燴肉。
“就這家。”
祁霄買的是運買瓷器的商船,糧食本就不多,新鮮的肉更是頭一日就吃乾淨了,虎威軍除了有軍銜有品級的,都只能喝肉湯罷了。
之後越發清淡,否則船工也不能在虎威軍眼皮子底下去網魚。
白溪橋準了網魚後,便頓頓吃魚,祁霄簡直生不如死。
這會兒猛然瞧見個肉字,怎能不動心。
這家店位置略有些偏僻,門面也小,可走進巷子就能聞見肉香,祁霄心裡開心便抬頭瞧了一眼店招牌,叫做老萬家。
進了店,裡頭並不大,一眼就能望盡,客人卻不少,都坐滿了,跑堂小二腳上生風,恨不能插上一對翅膀用飛的,片刻後終於小跑到祁霄和宗盛面前。
“二位爺,不好意思,小店已客滿,若不嫌棄,請這便擠一擠吧。”
小二根本沒再祁霄和宗盛眼前站定,給他們伸手引了個方向,自己便已又走了出去,說話間就將二人帶著走了。
“爺,要不換一家吧?”宗盛見那四方小桌上已坐了兩個年輕漢子,粗布短打、擼著袖子露出健碩的手臂,一看就是做慣了力氣活的。
以祁霄的身份如何能與他們同桌?
祁霄卻不理:“我要吃肉。”
祁霄盯著那桌上一大盤白菜燴肉兩眼放光,說著要吃肉,瞧著仿佛是要吃人的架勢,宗盛哪兒敢違逆,立刻上前替祁霄拉椅子。
“小二!”
“哎,稍等。”
小二高聲回了幾句,趕忙向祁霄和宗盛問道,“二位爺想吃些什麽?”
宗盛問:“店裡有什麽招牌菜?”
“這位爺說笑,本店招牌菜自然是白菜燴肉了。”
祁霄眼睛離不開桌面上兩個大漢的菜,饞的都快流口水了,瞧得兩個漢子頗為尷尬。
祁霄咧嘴一笑,對小二說:“一樣的菜再來一份。”
“得勒,二位爺稍等。”
小二風風火火地小跑而去,一邊扯嗓子衝後廚喊,“白菜燴肉大盤,油潑面一碗,羊湯面一碗,叫花雞半隻。”
老萬家這小館子裡食客們吃得熱熱鬧鬧,祁霄聞著肉香都心情愉悅,宗盛真是許久沒見祁霄笑得如此真實,一時間不知怎的竟生出些唏噓來。
菜來的很快,沒讓祁霄饞太久,一口燴肉入口,鹹香濃鬱、燴肉爽嫩、極為可口。
“好吃。
宗盛,快吃。”
祁霄自己饞肉已久,一邊催促宗盛快吃,一邊又夾了塊燴肉送進嘴裡一下一下咀嚼著,吃相極好,還透著貴氣,同桌坐著的兩個大漢見了不由自主地慢下了狼吞虎咽。
祁霄數日不曾好好進食,油潑面辣味衝鼻必然傷胃,他不能吃,燴肉和羊湯面皆是葷腥大油,又吃不了許多。
宗盛初見這一桌菜就知道祁霄吃不了,他不想拂了祁霄難得的開心,便忍了忍,待祁霄越吃越慢了才向小二再要了碗清粥。
因著是拚桌,兩個漢子打第一眼就這道祁霄和宗盛是高門中人,與自己不是一路,兩人便幾乎不怎麽說話了。
祁霄吃得慢了便與二人攀談起來:“二位大哥,我們是初到川陽湖,想來尋人的,不知二位大哥可知道哪兒能問消息的?”
兩個漢子互看一眼,一時沒立刻作答,又聽祁霄道:“今日我與二位有緣同坐一桌,若二位大哥不嫌棄,便由小弟做東吧?”
二人又對了一眼,這是天上掉下了白吃的晚飯,這樣好的事哪有拒絕的道理,二人憨憨一樂,片刻便打開了話匣子。
“公子要問消息,那自然是咱們飛魚幫啊。
莫說這川陽湖了,但凡靠著秦江水活的地方,便沒有我飛魚幫收不到的消息。”
“飛魚幫?可是秦江上掌管漕運的飛魚幫?”
“當然,放眼整個大陳,哪兒還有第二個飛魚幫。
公子要尋何人,同我說說,回去我便報於咱堂主。”
祁霄不需要找什麽人,只能隨口胡謅,還給了二人十兩銀子作為酬勞,又說自己要趕路,若有消息就送去啟淮。
直到離開了老萬家,宗盛才忍不住問道:“爺為何要使銀子要他們尋個不存在的人呢?”
祁霄道:“我一直在想,若我是唐綾,要在敵國安插細作,會怎麽做?葉淮又能在魚身上做什麽手腳?”
魚雁傳書?宗盛皺了皺眉,搖頭不知。
祁霄回頭望了一眼藏在小巷中的老萬家,告訴宗盛答案:“飛魚幫。”
宗盛一怔,瞬間明白了其中的意思,秦江漕運至此一家,論消息靈通必是飛魚幫無疑,最容易得到消息、傳遞消息,而飛魚幫中人眾且雜,也最容易掩藏身份的。
“那要不要派人來?”
“不用。
離開了撫州和鳳林山,我們的人力不從心,就算來了飛魚幫也是大海撈針,現在既然猜到了,將來總有應對,不著急。”
祁霄輕輕垂眼,他太小看唐綾了,這個人瞧著弱不禁風,實則危險極了,他的病弱不是假象卻比任何掩藏的手段更高超絕妙,他的心機藏在“真相”之下才讓人猝不及防。
若是猛獸,誰都知道要躲要藏,偏偏唐綾嬌豔似花、輕柔若霧,才能將最致命的毒無知無覺地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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