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盛在新兵營外接應,等了一個時辰才見人來,一顆懸著的心才算穩住了。
宗盛沒多問,接上唐綾就迅速離開了。
季汌城裡四處征兵,青年男子全被帶入了新兵營,現在城內只剩老弱婦孺,他們若再回去季汌實在太過顯眼,免不了又要被征一次兵。
宗盛將唐綾帶去了山中一間茅草屋,離付守光的軍營並不算太遠,原該是獵戶的房子,不過早已人去樓空,正好被他們鳩佔鵲巢。
“此處簡陋,公子暫且將就一下吧。”
“我沒關系。”
“我去給公子打水梳洗。”
唐綾一邊用藥水洗去臉上的易容,一邊向宗盛說道:“這兩日辛苦你和池越了。”
宗盛素來不多話,隻簡單應了一句:“不辛苦。”
“這兩日你們可有星羅衛的線索?”如果已經找到星羅衛,宗盛肯定會告訴他的。
“我們確實在城中找到星羅衛的暗號,只是尋到他們落腳之處早已沒了人影。”
“恐怕也是因為城中大肆征兵,他們藏不住才要挪地方。”
唐綾蹙眉,又說,“或者是出了其他什麽事情?”
唐綾擦乾淨臉,渾濁的水裡隱約倒映出他自己的臉,好像格外陌生。
唐綾歎了一聲,祁霄和池越不知能混多久,一定要盡快找到星羅衛,否則就算他們能燒了付守光的糧草和輜重,也無法全身而退。
“……不該讓池越換我出來的。”
池越的易容術絕世無雙,裝作女子應該難不倒他,無論是在季汌城中還是城外行動起來都會方便許多,而他恰是相反,毫無用處。
“我們在季汌城外和付守光的軍營外都留了印記,星羅衛若還在附近,定會尋來的。”
“但願如此。”
“簡單的喬裝改扮我也可以,公子不必擔心。”
唐綾看了看宗盛,忽而一笑:“宗盛,我好像從未聽你一次說過這麽多話。”
宗盛微微一怔,低了低頭。
宗盛跟葉淮有些像,主子說什麽他們就做什麽,從不問緣由,更不會違逆。
但他心裡真的不會怨怪嗎?葉淮偶爾會露出糾結與不認同的神色,可唐綾卻從未在宗盛臉上見過,他似乎一貫安靜,似乎有一種令人心安的溫柔。
宗盛沉默了一會兒,說:“公子餓了吧,我去弄點吃的。”
唐綾微微一笑,隻問:“乾糧還有多少?”
“足夠十日。”
“十日……玄機營呢?碩粱和霸山的戰事如何?”
“在黃亭鎮的時候,確實跟玄機營聯系上了,陳恆率領定遠軍與白溪橋、陸秀林匯合,奪下了霸山,將許證逼退死守正野關,肴山軍圍了碩粱,卻是僵持不下。
不過爺不願想玄機營透露行蹤,離開黃亭鎮之後便將他們甩開了。”
唐綾輕歎一聲,他甚至不覺得驚訝,祁霄就是那樣的性子,玄機營敢跟佔事處暗通款曲,莫說信任,在祁霄眼裡他們都是該死的。
“想辦法聯系玄機營吧。
至少他們會想盡一切辦法保護祁霄的。”
宗盛看著唐綾,隻猶豫了片刻,說道:“公子,恕我不能從命。
爺吩咐不可透露行蹤。”
“他此刻身在付守光的新兵營裡,你可知道萬一被人察覺他和池越易了容混在營中,他們必死無疑。
如此境況,你就不擔心?他要做什麽我攔不住,但至少該盡力護他周全,不是嗎?”
“……爺和池越不會有事的。”
宗盛當然擔心,但他相信祁霄也信任池越。
何況祁霄的交代他不可能違逆,連想一想都不可能。
唐綾輕聲一歎,他說服不了宗盛。
現在他什麽都做不了,只能等……
這一等就等了三日,期間宗盛扮作個跛腳的老漢日日都會去通往季汌城的官道旁查看是否有新的聯絡暗號,或者季汌城有沒有什麽動靜,可惜並沒有收獲。
唐綾躲在山間小屋內,仿佛回到了鳳林山裡,也是那麽一間簡陋的屋子,祁霄遇到大風雪的那幾天,他也是那麽一直等著,眼前風雪遮天蔽日,卻不知祁霄是否平安無恙,也是那麽擔驚受怕著。
“咚咚……”敲門聲讓唐綾立刻警惕起來,他沒有應聲,而是躺倒了床上,屏息聽著外頭的動靜。
“有人嗎?”是一個女子的聲音。
“咿——呀。”
小屋的門被推開,有人緩慢地走進來。
“有人嗎?”
一個衣衫襤褸的女子走了進來,環視了一下屋內,立刻將目光投向了躺在床上的唐綾。
宗盛出門之前在唐綾的臉上、脖子上、手上都抹了藥粉,雖不能改變他的樣貌,卻能令他戴上一副病容。
若有人來,他隻管躺著,裝作病入膏肓即可。
付守光再怎麽急於征兵也還不至於拉一個“將死之人”去充數。
“喂……你,還活著嗎?”女子湊近了,仔細打量了一番唐綾。
唐綾近日裡瘦得厲害,再配上這副蠟黃的臉,怎麽看都是救不活的樣子。
唐綾慢慢睜開了眼,好像好些吃力地看向床前的女子,微微啟唇,卻沒發出任何聲音。
女子看著他這出氣多進氣少的樣子,眉頭皺了皺,說:“我……餓了許多天了,就想討口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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