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池越小心翼翼地喚了祁霄一聲。
“池越,你以為唐綾必有自保的法子?我現在趕回去根本於事無補?”
池越愣了一下,眉頭深深揪起來,微微低頭,說:“池越不敢欺瞞殿下,我以為唐公子他……已經不在霸山了。”
祁霄心頭一沉,暗自咬住了後槽牙,連池越都看出來了。
“……為什麽?為什麽不能等我?”
池越知道祁霄的這句話不是問他,他知道唐綾離開的理由,可他不知道如何為唐綾的背叛找個能讓祁霄冷靜的借口。
他從沒見過祁霄露出這樣落寞悲涼的眼神,與琳妃過世時截然不同,那時候祁霄眼裡不僅有悲哀還有恨有愧疚。
那一瞬間池越覺得祁霄像一個身患絕症、行將就木的人,漫長的痛苦在奪走他的生命之前,先奪走了他眼裡的神采、他的希望、他的意義,讓他只剩下一團灰暗的死氣,無力掙扎,只能一點點沉進泥裡、土裡、沉進灰塵裡。
“……殿下……”池越向說什麽,剛開口卻被宗盛攔住了,宗盛衝他搖了搖頭,那意思是不管池越想說什麽都別說。
池越閉了嘴,祁霄的決定他不該勸、也不能勸,他最明白看人眼色,這次差點就忍不住多嘴了。
池越看了宗盛一眼。
他明白祁霄此刻心裡有多痛,同時又不情願地明白唐綾,選擇離開並不是因為不愛啊。
他也曾背叛了宗盛,甚至打斷了他的腿,他不後悔,也從不認為自己做錯了,無論多少次選擇,他都會選宗盛,選對宗盛來說更好的那一條路。
即便這樣的選擇就是不給對方選擇的機會。
唐綾選擇放棄祁霄,用最決絕的方式徹底了斷他和祁霄之間的孽緣。
現在才收到消息的祁霄無論是往北趕回霸山,還是往東去柳江,都已經太遲了,他根本來不及追上唐綾、攔住他。
祁霄只能被留下,留在這裡繼續攻打碩粱,滅了齊國,然後帶著卓絕的功勳回元京,繼續做他的楚王,有大理寺之案在前,有滅齊的不世之功在後,他會成為陛下最喜愛的兒子,會成為儲君人選,他會有為琳妃報仇的機會,查清白柳案子的機會,做完他想做而沒有做成的事情。
祁霄茫然地坐在馬背上,抬頭望天,被燦爛的陽光灼了眼,原來已時近正午。
祁霄忽然長出一口氣,拉扯馬韁,調轉了方向,對池越說:“由齊入周,路你該認識吧。
走。”
池越一怔,他不敢相信祁霄在說什麽:“殿下的意思是……”
“我現在就算快馬加鞭趕去柳江也追不上唐綾,那我就追去韶陽,他不是要回家嗎?”
“殿下……”池越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來,這太瘋狂了!
陳周聯軍攻打齊國,仗打到一半主帥跑了算什麽?主帥不光跑了,還要跑去周國。
陳周之間可以為了利益合謀並非兩國親密無間,正相反,齊滅之後,陳周兩國的局勢只會愈加緊迫,祁霄此去是把自己送去做人質嗎?
池越要怎麽跟陛下交代?!
祁霄主意已定,不理池越為難,策馬就走:“你別跟著了。”
宗盛飛快地看了池越一眼,緊緊追著祁霄而去。
“啊呀!!”池越大喊了一聲,還是追了上去。
他能怎麽辦呀!就算他不想管祁霄突然失心瘋,他沒辦法不管宗盛。
從霸山往柳江一定會經過令山,但從碩粱過柳江最近的渡口卻在新淮。
“殿下,我們若直接去新淮,說不定能趕在公子之前渡河,能在公子與荀安侯匯合之前截住他。”
祁霄想了想,搖頭道:“去令山。
唐綾體弱,不可能日夜兼程,我們雖然晚了,路途也更遠,但未必追不上。”
三人一路可謂風馳電掣一般地趕路,日夜兼程,幾乎不停不歇,吃喝睡都在馬背上,比之前從藍泉往袁州府趕更急。
他們仗著自己功夫好身體好就這麽熬著,他們的馬匹卻熬不住,第二日便跑死了一匹馬。
眼下戰時,馬匹很不好買,只能池越和宗盛共乘一騎,湊合又跑了一段,隔天那匹馬也實在跑不動了,勉強撐著還在走。
三人不得已找了最近城鎮去買馬。
黃亭鎮不大,但算富裕,街道寬闊,百姓即便布衣也多乾淨,並不破落。
街上也有些無家可歸的乞丐、流民,但比起北境是少得多了。
祁霄他們去馬車行,店家說朝廷征馬,已經沒有了。
祁霄不信,他分明聽見店後隱約有打馬蹄鐵的聲音,馬都沒了,打什麽馬蹄鐵?大約因為他們是生面孔,掌櫃的不願與他們打交道才這般敷衍他們。
祁霄沒多說什麽,讓池越先偷摸進了店後,看見了馬廄裡有馬,他們才再一次折返入了店。
祁霄還沒開口,店家就要趕人,宗盛直接往櫃上丟了一個鼓鼓囊囊的錢袋子。
“咚。”
這一聲響又沉又悶。
店家沒忍住,打開錢袋一看,全是金子,重得他一下子都沒能拿起來!
“你店裡所有的馬我都要了。”
“這……”
“我現在走進去,若有馬,而你還執意說沒有,我就幫你個小忙,把馬兒全殺了,也好教教你數數。
掌櫃的算帳可不能出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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