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告天下,鹹使聞知。
唐綾的手指不由自主地曲起,信被死死攥在手心。
唐綾不是沒想過,祁霄會被冊立為太子,他只是沒想到會這麽快,祁霄甚至沒有返回陳國,冊封的詔書就已經下了。
秦氏一倒,陛下就再扶起來一個,不僅是扶了,還是直接將祁霄立為儲君。
陛下的用意,明白人都看得清清楚楚,一來穩住朝局,免得秦氏大樹一倒,猢猻們全著急忙慌去跪公孫氏;二來恫嚇公孫氏,若他們敢在祁霄回元京的路上做什麽手腳,就是謀逆的大罪。
還有一重用意,是要斷了祁霄對唐綾的念想,陛下能給他至高無上的權利,如今是太子之位,將來是帝位,而祁霄該懂事、該識相。
祁霄既然被冊立為太子,按照陳周的協議,他必須娶羲和公主。
就算祁霄性子再野,他敢拋下戰事隻為尋唐綾下落,唐綾難道會自己毀了他親手促成的協議嗎?
“……”唐綾緩緩沉了口氣,徒自跌坐下來,他不是早就預料到了嗎?父親不也是這樣預料的嗎?
他都知道的啊!白柳舊事、元京案子、陳周議和、聯軍之謀、伐齊之策,樁樁件件,要麽是他推波助瀾的,要麽是他一手謀劃,將祁霄推到那個位置上去的人就是他自己啊!這難道不正是他要達到的目的嗎?!
可他為什麽心那麽疼,胸膛好像被利刃一下貫穿了,疼得他透不過氣來,疼得他渾身不住顫抖,疼得他又忍不住落淚……
唐峘問過他,斷乾淨了嗎?他回答不了。
他斷不了對祁霄的思念和愛戀,舍不得,祁霄是他的,是他的……他許了一生一世的諾言,為什麽又親手毀掉了!
青嵐捧著新衣來幫唐綾梳洗更衣,準備入宮,未進門便見他暈倒在地,大驚失色:“公子?!公子!來人!來人!”
作者有話說:
哎喲喲喲喲……我是親媽呀!額滴神呐!
第176章
山樹蓊鬱,百鳥嚶鳴。
唐綾被困在一場霧中,茫茫大霧,陰冷的霧水像一個巨大的蠶蛹將他包裹在其中,令他看不見來時的路,也不知該往何處走。
身邊繁茂的樹都成了圍困他的壁壘,林中陣陣鳥鳴都像是嘲笑和催促。
四周圍晦暗不明,唐綾抬頭卻望不見天光,他走了幾步,腳下泥濘難行,他沒什麽氣力繼續前行,伸手扶住身邊的大樹,整個人微微蜷縮起來一些,想躲一躲沉沉覆蓋在他身上的刺骨寒涼。
唐綾張口想喊,可那個名字卻卡在他的喉嚨裡,突如其來一陣剜心蝕骨的痛,他喊不出來了……
華儀宮,太后寢宮。
“那孩子怎麽樣了?”
“是心悸不寧的舊疾。
還勞煩太后您親自過問。”
太后臉上有憂慮之色,又問:“我聽說已經三日了,還未醒?”
唐峘輕輕歎說:“是,還未醒。
許是長途跋涉太過操勞所至。
我替唐綾多謝太后掛懷。”
“這是什麽話,他是我親侄兒,我是他親姑姑,你跟我假客氣什麽。”
唐峘扯了扯嘴角,輕聲言道:“君臣之禮不可廢。”
太后給了唐峘一個白眼。
他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姐弟,本是最親近的人,卻因“太后”和“權臣”的身份,必須顧忌旁人的閑言碎語,活得謹小慎微,就算在自己的宮殿裡,都害怕隔牆有耳,不管說什麽都有可能被別人聽去,不知又會作什麽妖,簡直荒唐!
“哎……這孩子,可怎麽是好。
這一年來他實在是吃了太多苦、受了太多累。
隆冬天裡千裡行軍翻越鳳林山……他是怎麽熬過來的呀!皇上不是命太醫去看了嗎?怎麽不見好?”
唐峘搖頭:“他是娘胎裡帶出來的病,哪兒能好得了?”
“你這當爹的怎麽不曉得心疼?說什麽風涼話呢。”
“湯藥一滴不少地給他灌下去,可人就是不醒,太醫和青嵐都沒辦法。”
“那就如此讓他一直昏睡下去?!”
“太醫說了,許是操勞過度,睡夠了就自己醒了吧。”
“你……哎……這可憐的孩子。”
太后連連歎息,又說,“之前皇上還說他這次回來,立了大功,加官進爵之類怕不合適,想著替他賜婚,誰曾想……哎……”
唐峘喝了口茶,臉上平平淡淡瞧不出什麽來,心裡卻是松了口氣。
唐峘位極人臣,唐家聲勢鼎盛,已是封無可封、賞無可賞,給唐綾加官進爵不合適,賜婚更不合適,唐綾說不定就是故意不肯醒的。
太后還在繼續說著:“也不知是哪兒來的碎嘴,說什麽我們唐綾病得時日無多,現下韶陽哪家千金敢嫁,怕沒過門就要守寡……讓我抓到那人,非活活打死不可!”
“太后千萬別為了那些風言風語置氣,鳳體要緊。”
“唉……”太后歎了又歎,卻也是一樣束手無策,唐綾出生時太后早已經入宮,姑侄二人並不親近,但畢竟是血脈至親,太后忍不住心疼。
沉默了片刻,太后才又問起:“對了,方才皇上召見留你在禦書房大半個時辰,可是為了羲和的婚事?”
“想必太后已經聽說了,陳國新立太子,羲和公主的婚事早已定下,不過具體章程尚未議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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