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峘沒將話說透,和親之事既定本沒什麽可商議的,不過當初陳周協議中約定之事十分複雜,聯軍伐齊已成,還有玄鐵礦和通商等諸項需議,羲和公主要嫁也得等一切都談妥了。
太后明白唐峘話中的意思,微微點頭:“羲和尚年幼,再留兩年吧。”
……
唐峘回到府中,疲累萬分,徑直往唐綾的房中去,自己親兒子,他這個當爹的怎麽可能不擔心。
唐峘還沒走進唐綾的院子就瞧見青嵐提著食盒走在前面,他快走了幾步追了上去:“青嵐。”
“拜見王爺。”
“唐綾醒了?”
青嵐笑著點頭,一臉喜色:“是王爺,公子剛醒。”
唐峘一聽唐綾醒了頓時松快起來:“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青嵐跟在唐峘身後一起入了唐綾的院子,進了房門。
唐綾剛清醒過來,正倚在床頭髮呆,聽見敲門聲忙將手裡的銀簪收了起來。
“爹。”
唐峘松了口氣,坐到唐綾床邊看著自己兒子臉色蒼白,又瘦了一圈,忍不住想歎氣,真是讓他操碎了心啊。
“睡夠了,肯醒了嘛?你差點把你爹嚇死,知道嗎?”
“爹,對不起。”
唐峘擺擺手:“算了,餓了嗎?先吃點東西吧。”
青嵐將烏雞紅棗粥端過來,唐峘接了手,準備親自喂唐綾。
“爹,我自己來吧。”
唐綾知道父親心疼他,伸手把碗接過來,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喝粥。
唐峘給青嵐使了個眼色,讓他先退下。
“爹剛從宮裡回來?是見了陛下和太后?”
唐峘點頭:“你好好養病,朝中之事你爹我還應付得來。”
“爹,我想先把我清醒的事情瞞下來。”
“嗯,我也是這麽想的。
太后今日又提起給你賜婚的事情,你這病倒是能幫你躲過這一劫。”
唐綾看著父親,微微點頭,唐峘還是心疼他、寵他的,對於他和祁霄的事情並沒有真的責罵於他,也沒有逼著他娶親,逼著他斷了念想。
另一方面,對唐家來說,沒有封賞就是最好的封賞。
這一次唐峘為大周奪下柳江以東三州五郡之地,原本是大功一件,卻又因為唐綾而耽誤撤軍,唐峘自編自導,趕在其他人之前讓言官彈劾自己,一回來就到皇上面前請罪,功過相抵蒙混過關。
“爹,皇上今日有沒有提與陳國議和通商之事?”
唐峘看著唐綾,問:“是有,怎麽了?”
“爹,我有個主意,想問問爹的意思。”
唐峘終於還是忍不住歎出聲:“唉,你身子不好就別操心這些了。”
唐綾微微垂頭:“……那是我想做的事情。”
“說來聽聽。”
“我想向皇上諫言,開鑿運河,由東北向西南,貫通太華江和柳江,為陳周打通商路。”
唐峘捋著胡子沉吟片刻:“嗯……倒是個好主意。
眼下三州五郡流民頗多,齊軍戰俘亦有數萬,都需妥善安置。
開鑿運河雖然耗費頗巨,卻是大利長久。
百年來,齊周之間商貿往來頻密,而陳周之間有太華江阻隔,陳齊之間橫著鳳林山,商道艱難。
一條運河連通太華江和柳江,從陳走水路往南當比翻越鳳林山容易千百倍,而這條運河又在我大周境內,其中利益可想而知。”
“一旦運河貫通,盤活陳周之間的商貿,兩國之間才能和平相安,陳國陛下必不會為了一統天下的野心而毀民生社稷。
我們扼住了兩江匯流之處,即便陳國對大周用兵,我們亦可應對。”
唐峘領軍多年,深以為然,現在陳國奪了齊境大半國土,將來陳國陛下若真有野心再要出兵大周就有兩條路,一條是越過太華江,一條則是從越過柳江。
太華江遼闊湍急,陸方盡數月都渡不過來,而柳江則容易許多,一旦開戰,從水路調軍會比走陸路快許多,何況神照營本就極善水戰,陳國必然討不著好。
“這事不能由我唐家來提,容我想想辦法。”
“多謝爹。”
“謝我什麽,利國利民之策若能推行自然是好,臣子本分而已。
不過你剛醒,怎麽突然想到了這個?”
唐綾慢慢喝了口粥,說:“剛入陳那會兒,走秦江水路北上元京時,我便想著若陳周能通商貿,或許就不用打仗了。”
只有將兩國利益綁在一起,用巨大的利益綁在一起,才能有和平,聯軍伐齊是如此,通商亦是。
“好孩子,快喝粥吧,都要涼了。”
唐峘看著自己兒子,不禁想,唐綾如此費神究竟有幾分是為了大周利益,又有幾分是為了陳國那位新立的太子?
唐峘離開後,唐綾倚靠在床頭,沉默地望著暮光從窗欞外透進來,天色一點一點沉沉暗下去。
他手裡握著那隻銀簪,眼神裡有傷竟還有些喜。
銀簪叫做綺年,祁霄送給他的是最美好的時光,或許那樣的美好無法再回來,卻已足夠他永遠珍藏在心裡。
唐綾昏睡時陷在大霧裡,沒有前途也沒有歸路,更沒有祁霄,他迷茫無措,當一切都成了虛無,留不住、求不得,他覺得自己仿佛已經死了,還不如死了,或許就能不再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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