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律啊來的正好,快來幫我看看這局棋。”
唐峘正與唐綾弈棋,父子倆久違的一局對弈已到中盤,唐峘舉棋不定正是發愁。
唐綾十歲前都被養在都城韶陽,與父親聚少離多,又因他母親的事情對唐峘懷恨在心,直到唐峘將他帶入軍中,一直留在身邊,兩父子才慢慢和解。
那時唐綾還小,唐峘不好帶著他喝酒,弈棋就成了二人的小樂趣。
唐峘自負精於棋道,卻不想唐綾青出於藍而勝於藍,近幾年唐峘屢屢敗在自己兒子手裡,偶爾還會偷偷耍賴,鬧得唐綾贏棋都得小心翼翼。
“侯爺,齊國軍報。”
沈律將軍報雙手遞到唐峘面前,唐峘睨了一眼,瞥向唐綾:“你看看吧。”
唐綾點頭,伸手接過軍報。
唐峘看了沈律一眼,他雖沒什麽表情,可當唐綾接過軍報時,沈律深看了唐綾一眼,嘴角輕輕壓了一下,似是欲言又止。
唐峘當下就知道軍報裡大概寫了什麽,向沈律招了招手:“來,過來看看這局棋。”
沈律坐到一旁,仔細看了看棋局,黑白兩邊戰的膠著,只怕不到最後都勝負難分。
唐綾看了軍報,忍不住露出笑容。
祁霄攻破槐延關,殺了許證和齊國二皇子,陳軍直逼碩粱。
他知道祁霄會大獲全勝,只是軍報寫得簡潔,讓他不禁去想其中省略了的種種細節,他一定很威風。
“……沈律你看出什麽來了?”唐峘沒眼看自己兒子,只能抓著沈律不放。
“這……侯爺,我另有軍務,若侯爺沒其他吩咐,屬下先行告退。”
沈律溜得賊快,仿佛是在躲什麽。
唐峘輕叱一聲,扭頭回來看向唐綾:“說說吧。”
唐綾微微愣了一下,伸手將軍報遞給唐峘,說:“陳軍大勝,不日便能攻下碩粱。”
唐峘沒接軍報,單手撐著下巴,看著自己兒子:“你回來有段時日了,三州五郡之事繁雜沒個一年半載都難理清,不過該呈報都已呈報,咱父子倆忙裡偷閑,你就沒什麽想說的嗎?”
唐綾當然知道唐峘在問祁霄,可他能說什麽?從何處開始說?他身邊一直有星羅衛,有黃澤獻,他和祁霄的事情父親不都知道嗎?
“爹……我這不是回來了嘛。”
“所以是跟他斷乾淨了?”
“……”
唐峘歎了口氣,重新煮茶,半晌才說,“跟爹說說吧,這個楚王祁霄。
能讓我兒子看上的人,到底是個什麽樣子的。”
唐峘一句“能讓我兒子看上的人”不由得讓唐綾耳根發燙,這話旁人不敢說,可從他父親口中說出來更是說不清的莫名詭異。
“怎麽,這會兒知道臊,不敢認了?知道你黃叔叔給我寫信時怎麽說的嗎?”
唐綾抬眼看向唐峘,不禁忐忑,他不知道黃澤獻當初是怎麽告知唐峘的,但肯定不會說祁霄什麽好話。
唐峘伸手正準備沏新茶,被唐綾搶先了一步,唐峘瞪了他一眼,這會兒知道裝乖巧了。
“你黃叔叔信裡言辭含糊,把我都整懵了,前前後後、仔仔細細讀了三遍才隱約看明白他在說什麽……”
唐綾小心翼翼地給唐峘遞了新茶,給自己也沏了一杯,默默端在手裡,抿了一口,掩飾自己的心慌。
他知道父親肯定非常生氣,但他不知道唐峘會怎麽處置他。
唐綾早慧,自小就異常懂事,唐峘雖嚴厲,其實十分寵他,從未責罰過他什麽。
而他和祁霄……說小了是有悖倫常、毀家族聲譽,說大了就是事關大周江山社稷、天下局勢,是他唐綾擔不起,甚至整個唐家都擔不起的罪責。
唐綾能坦坦蕩蕩地在沈律面前維護祁霄,甚至旁若無人地與他擁吻,卻不敢對自己父親說那些話、提那些事。
“這兩年太后一直讓我為你的婚事打算,我總想能讓你自己挑個合心意的,誰曾想……你說你自小跟在我身邊,軍營裡的男人是沒看夠嗎?喜歡什麽啊?!”
“咳……”唐綾差點被一口茶嗆死,他怎麽都沒想到唐峘問得如此直白,不僅一點余地不留,話還十分……糙。
“爹!你說這樣的話,我將來還能有臉在神照營中待著嗎?!”
唐峘被唐綾嚇了一跳,突然笑起來:“我都不知道自己兒子居然也有惱羞成怒發脾氣的時候呢。”
“……爹……”唐綾低著頭說,“我隻喜歡他而已。”
“只是喜歡而已?為了他翻山越嶺、千裡行軍,替他守霸山,助他伐齊,怎不見你為我這個親爹如此費心費力啊?”
唐綾垂頭不語,好像是鐵了心不管受什麽責罰都無所謂。
“你在季汌耽誤數日,臨走前還給他留了份大禮,這般用心他都知道嗎?”
“……”
“我看此子行事不安章法,雖狂野卻不是胡為,從雍城借你遇刺之事行己方便,到元京城的大理寺案件不過短短時間將陳國朝局翻了個底朝天,再到伐齊這一路幾乎戰無不勝,說好聽叫有勇有謀,說難聽叫詭計多端……他哪兒能不知道啊,他可真是將你物盡其用了呢。”
唐峘的目光從棋局上挪到唐綾臉上,看著他神情嚴肅,並不是玩笑,在他看來祁霄對唐綾至始至終都是利用。
一開始設局救下唐綾,是為了利用他回元京;後來又利用星羅衛打探白柳舊事;甚至能利用唐綾促成周陳聯軍伐齊,他從一個閑散王爺一夕之間就成了名動天下的殺神,軍功彪炳連唐峘都要自歎不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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