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便換吧。”阮青洲扶著棺壁,側過身子,給他騰出躺下的空間。
段緒言側躺下去,半身卻都還壓在阮青洲身上,兩人腿也相纏,在這逼仄之地如何都抻不開。
棺身上僅有的幾處小孔用以透氣,泄不進光,段緒言看不清什麽,隻知阮青洲的氣味近在咫尺,他似乎對此有些上癮,只要一呼吸,就癢得想去碰。
又過些時,指節在觸碰中掃過衣袂,隱約可辨出阮青洲的身形,再聽兩人交錯的呼吸,段緒言沒了耐心,躁得使力一蹬,險些將那棺蓋踢開。
寂靜中驚起這麽一聲震響,阮青洲忙抬腿將他踢高的腳壓下。
生怕驚擾什麽,兩人在那陣余聲中紋絲不動,確認無虞後,緊繃的神經方才放松了些。
阮青洲轉回了頭,鼻尖一時對上那人鼻翼,熱度侵入呼吸,他倉促地錯開臉,再欲繼續動身時,棺外卻傳來些動靜。
欲抬的腰身猛被壓下,阮青洲跌他懷中,逸出輕聲。
段緒言抬指抵他唇上,摸見了軟。腹下燃起些掠奪獵物的凶性,他撤下手來,一個急轉背過身去,將阮青洲擠向了棺壁。
後背險些撞上棺木,阮青洲尚能隱忍,靠著腿下力量穩住了身,伸出一手撐向段緒言那旁的棺板,輕聲調整著躺姿。
只是忽而叮啷幾聲錘響砸來,兩枚鐵釘正往棺蓋釘下,幾記重錘砸得棺木跟著一並微震,引人發麻。
阮青洲因著聲響驚動了一下,手臂驟然回縮,就要自段緒言腰間蹭過時,卻被那人握緊掌心,攥緊了。
段緒言牽著那手,微微側身向後貼去,給了他一點依靠。
他知道阮青洲會畏懼這種突如其來的巨響,過年聽到爆竹聲時,那種應激的模樣尤為明顯。可東宮宮人的口風向來嚴密,縱使發現這異樣,他也一直沒機會問到緣由。
所幸再過不久,錘聲便停了,十副棺蓋皆已釘死,阮青洲收回手去,噤聲細聽,辨出外頭正有鐵鍬拖著濕泥,自土面剮過。
再一下,鍬頭扎入土面,挖起泥來,繼而數聲鏟響錯落,約莫兩刻鍾後,方才停了聲。又聽腳步走近,來人將棺蓋上的鐵釘拔起,隨著鐵釘落地,外側聲響漸遠,便似憑空消失一般。
周側只剩夜雨的墜響,兩人屏氣凝神,又候了許久,才合力抬腿將那棺蓋頂起。
深暗的夜色霎時泄入棺中,佔了視野,段緒言先行出棺環視一圈,才將阮青洲從中牽出。
這就是一片墳地,遙見幾塊碑牌林立在荒野,兩人收回視線,往身側張望,再沿陳列的棺木數去。
一,二。
……
九,十,十……一。
第十副棺材旁還赫然停著另一副棺木,兩人心照不宣地看向對方,一同朝著多出的第十一副棺材走去。
在道教中,“住持”與佛教“住持”、“方丈”同義,都屬於一個道觀或道院的負責人、當家。
第37章 遇刺
山雨不停,腳下泥濘,留的是方才被鐵鍬剮過的痕跡,段緒言蹲下細瞧,見錯亂的腳印疊加著,一路延至多出的棺木旁,再走近了,一個新挖的土坑展現眼前。
阮青洲叩那棺木,警惕著推開道縫,段緒言擋著雨水,燃起火折子,往裡頭給了點光。
一片燦金色頓入眼眸,填了半副棺材。阮青洲伸手拾起一塊辨認,確是真金白銀無疑。
“又是藏金。”段緒言說。
阮青洲問他:“什麽想法?”
段緒言朝旁掃視,道:“抬棺進墳,一來借鬼神之說引人避退,掩蓋埋金的動靜,二來孩童尚且懵懂,迷暈後放進棺中,就算醒來,也無力推開這等重量的棺蓋,所以以防萬一,暫時用兩枚釘子封棺即可。況且孩童聽不懂外界的聲響從何而來、是為何意,若是日後說起,旁人亦會將此渲染成怪力亂神,久而久之,因抵觸和避諱,常人不會無故踏進此處,恰好能保證這些錢財不會被人發現。”
說完,段緒言眼中漸起肅厲,他望著阮青洲,一口吹熄了火光。
“可是殿下,”段緒言牽來阮青洲的手腕,緊緊捏在掌中,“既然金未埋完……”
阮青洲同他四目相對著,接道:“他們緣何要給棺蓋起釘呢?”
話落,刀光驟現,直往阮青洲的脖頸砍去。段緒言伸手一拉,將阮青洲帶入懷中,順勢抬腿一腳狠踢向殺手的腕,轉身便朝林間奔去。
冷風勁吹,一掃枝條,數道黑影奔來,又圍堵成圈,封了去路。
兩人被逼停原處,步步後退。足下濕泥踩得黏膩,殺手腳步緊隨,寒光於刃上閃過,殺意顯然。
段緒言鷙視著,又將阮青洲拉近些許,袖下,開過刃的一枚金錢鏢就夾在指間。
他緊盯前人咽喉,腕部輕轉,暗中蓄力,手中鏢刃尤帶嗜血之意,蠢蠢待發。就見一眾刀身猛轉,攜風揮來,段緒言眼中露狠,正欲抬手揮鏢,卻有飛刀襲來,直剮殺手脖頸。
血自刃口滴淌,兩人直身後倒,其余殺手一時警惕四顧,就聽不遠處一人抬刀砍木,悠悠行來。
鋒刃削木,沾來碎屑,趙成業伸手往刀身一抹,抬目時雙眼凶狠。
“臣來遲了,殿下恕——呃嗯!”
那身影透著悍然,氣勢洶洶,還未耍夠威風,卻被尉升一腳踹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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