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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緒言今日沒跟在阮青洲身側。劉客從約他於禦花園相見,他去時雨落得正急。
疊石岩洞下,聽得雨聲急墜,劉客從盤著手中核桃,說道:“司禮監遭大理寺及錦衣衛徹查過後,糾出私授銀錢、濫用職權者數名,巧的是,這些人裡頭還有兩年前負責你淨身事宜的宦官,如今皆已下獄杖斃。”
劉客從轉頭看向他:“九伶啊,督主送的這份禮,可還有誠意?”
段緒言笑了笑:“不愧是在春蒐會上助晟王一舉奪魁的功臣,督主辦事,向來博人歡心。”
劉客從也笑:“不敢當,嚴公公可休要捧殺我啊。”
“實話實說罷了,”段緒言不鹹不淡地看向雨中,“夥同禦馬監暗算暻王,又想給阮青洲安排一場香豔春宮,要他手足相殘、白日宣淫,只可惜棋差一著,不過也不算滿盤皆輸。”
劉客從說:“那可是梁奉的意思,我仰人鼻息,也是迫不得已才會聽他吩咐辦事,可話說回來,所幸那件事辦得不算漂亮,不若今日你我如何平心靜氣地在此對談?”
聽雨聽得煩躁,段緒言沉下聲來:“迫不得已還是甘心情願,不都是督主自己說了算,有些話督主不必說給我聽,聽了,我也未必會信。你我究竟是敵是友,便等同於朝令夕改,若非能在梁奉身上沾得些共有的利益,恐怕第一個要將阮青洲拖下儲位的就是你,而我,也早便死在督主刀下了吧。”
“話也不能這麽說,”劉客從說,“我不過是對事不對人,至少在對付梁奉一事上,我與東宮算得上是同舟共濟,雖說難言在別的事上會否敵對,但只要你想入我麾下,我也當欣然接納。”
段緒言面色始終冷淡,不再同他繞彎:“那都是後話了,不過說到梁奉,你都有意將雨仁觀推至風口浪尖了,還愁他在裡面私藏的稅銀不夠定罪的嗎,多此一舉尋我做什麽?”
“如今就算在雨仁觀掘地三尺,你們也尋不見一錠銀子,信嗎?”劉客從冷笑一聲,“梁奉既有這個膽讓皇帝下令徹查,就證明他不怕被查,再說,貪汙稅銀算什麽,我要的是他罪無可恕,死有余辜。”
“狠心呐劉督主,”段緒言說,“那不妨再說說,罪無可恕的罪,是什麽罪?”
“有些話即使不挑明了說,你遲早也會明白,”劉客從笑說,“既然都掘出了高仲景的空棺,想必你們已經在尋人了,阮青洲接下來想查什麽,要查什麽,你我心知肚明。我幫了你不少,你也該知恩圖報才對,所以來日在禦前揭發梁奉罪行的這個功勞,就是我向你索要的回報。”
“回報,”段緒言輕笑,眸中冷冽,“那我要的可還不夠,督主確定給得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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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勢不小,段緒言一路踩水,走回東宮時衣擺濕得發重。
隻粗略地擦過濕發,段緒言淨了雙手,輕扯前襟嗅了嗅。今日不算與劉客從靠得近,香粉未曾沾身,再經一路雨淋,倒也只有濕雨的味道。
他理好衣襟,到了書房,卻不叩門,隻隔窗遠觀裡側的身影。靴邊濕水淌了一地,他迎風背靠窗台,隻待一身涼意被風吹散。
屋內算珠輕碰,阮青洲抬袖落筆,對窗輕道了一聲:“不進門嗎?”
段緒言抿唇淺笑,垂首默然地蹭乾鞋底,才合門上前。他繞過桌前,沒挨著阮青洲,隻坐在了一旁。
桌面的帳本堆疊,段緒言隨手翻了幾頁。
“今日不是去見謝國公嗎,怎麽回來就悶在書房對帳?”
阮青洲手中停頓,應道:“對了兩日的帳目,眼看就要收尾了,沒必要再拖,所幸免去必要的開支後,東宮還結余不少銀錢,捐去賑濟關州,也能緩些燃眉之急。”
沒再多問,段緒言著手整理起桌面,空閑得久了,便也拾筆蘸墨,在旁寫起字來。
阮青洲偶爾看去幾眼,也不知他在寫些什麽,便收心專注著記帳,直至看得雙眼泛酸,他輕擱墨筆,才露出些乏,再一轉頭,卻見段緒言正半靠在桌旁小睡,指間還夾著朵剛折成的紙花。
落雨不止,天也正涼,阮青洲伸手至段緒言面前探著風,還是起身合起了窗扉。
聽窗外雨水敲打,更顯寂靜,阮青洲就要犯困,隻揉了揉眉心便也直身端坐,翻開了最後幾頁帳簿。
算珠撥得極輕,只顧著收斂動靜,阮青洲提筆記帳,渾然不知寬袖已沾來墨點,就要往紙上蹭去。
就聽身旁傳來輕響,阮青洲停了動作,段緒言不知何時醒來,已伸手接了那袖口。
掌心覺出濕涼,段緒言再想摸清,衣袖已自手中滑脫,他索性扶桌靠上前去,阮青洲也正當轉過身來,險些就要與他碰了鼻。
段緒言垂眼看他,撚起那身濕袍,摩挲了幾下。
“看來今日很是不高興,原是淋著雨回來的?”
兩身濕袍涼意不減,一近身,便各自露了端倪,阮青洲亦是打量起了面前那身半濕半乾的衣裳。
“不算,”阮青洲應著,“只是覺得悶熱,便在禦花園聽雨聽得久了些,但也撐了傘。”
“撐了傘嗎?”段緒言單臂圈著人,手掌沿著腰線上下撫了幾道,“摸著不像。”
“嗯?”阮青洲頓了頓,伸指摸過他的濕衣,“那應當算是……被你蹭濕的?”
兩人心照不宣地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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