齒尖將唇舌碾磨著,咬得發麻,直至交混的熱息再散不開,段緒言極柔地撫上阮青洲的面頰,又看著他因醉倦一點點眯起眼來。
身軀相貼著磨蹭,手指交疊相握,阮青洲仰頸迷失在醉意中,掌心潮熱。等到燭光殘弱,段緒言滅了燈火,阮青洲犯著醉困,往被中窩去,又被他扯回來擁抱。
段緒言吻他的眉心和鼻尖,在靜謐中也合起眼來。
在這樣的深夜,他總會想起自己在北朔的日子。那時他每夜獨身躺在空蕩的房裡,夢到的都是兵戈的冷光和發寒的屍體,周側像個冷得發陰的寒窖,從始至終都沒有一點暖意。
沒有一點暖意。
他默念著,埋進阮青洲的脖頸,獠牙數次想要暴戾地刺穿那層肌膚,卻還是忍住了。
他渴求這種暖,所以在利用完阮青洲之前,他會允許自己溺在其間,往後是成為恨入骨髓的仇敵也好,縱欲貪歡的情人也罷,他隻想盡可能地享受到佔有著阮青洲身心的快意,再等著這種佔有變成南望的屈辱。
這是他回饋給南望皇族的報復。他自以為是地想著,再度摟緊阮青洲,深埋進了他的懷中。
第51章 慰藉
三四月雨水頻繁,樹木換上一層新綠,在春雷中搖曳欲墜。
關州突發時疫,急向皇都求援,戶部撥銀數額大增,阮譽之更是挪了內庫私銀應急。阮青洲得了應許可至鑾殿輔政,一連幾日忙於商議救濟事宜,夜裡常在書案旁伏身而眠。
每每瞧見,段緒言便會將他托抱懷中,輕放上床榻,擁他入睡。
阮青洲默許他上榻,段緒言也貪這點相互依偎的暖。偶爾遇見幾場大雨,電閃雷鳴,阮青洲帶身悶熱的紅,愛往被褥裡鑽,段緒言半夢半醒間常覺懷中一空,總要覺得不快。
眼見阮青洲再鑽幾回,他索性就將被子壓在自己身後,待阮青洲尋著被褥往他懷裡擠來,便順勢將他抱緊了。
潮熱或會自胸膛、腹部蹭起,夜色能蓋住一切羞恥,時而蠢動難捱,他便向阮青洲索吻,過於熱切的索求會讓阮青洲心軟,與他廝磨過後,即使熱得難耐,也還是會允準段緒言貼身擁他入睡。
他們靠著彼此獲得慰藉和溫存,萌動的春意也只在夜裡,等到清晨,熱都消散,段緒言夢醒時,身側往往便又空了。
這日,阮青洲依舊起得很早,聽得內閣提出增納農稅一事,他專程到文淵閣親自面見了謝存弈。
雨天行走難免濺到泥水,阮青洲坐時遮起弄髒的袍擺,未曾失了儀態。
他道:“謝國公和內閣商量舉措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但若要靠稅銀救急,緣何不管商稅,偏隻重農稅?往年上調農稅,便會湧現大批佃戶,大量土地被官府和士紳收購,到時稅使虛報稅額、士紳勾結官府偷漏稅銀……這些屢禁不止的問題無法根除,農稅再增,壓的不過是靠田地營生的窮苦百姓,收繳來的稅銀也不會比原先多出多少,況且關州已有時疫,此時理當赦免當地百姓的徭役賦稅,向各地籌集糧款賑濟,農稅如何還能再增?”
謝存奕直身跪坐在他身前,但近日受濕雨侵擾,手上的舊病又犯,眼下正顫得厲害。
聽阮青洲發問,他暗自拉過袖口,應道:“殿下所言實則無錯,增收農稅無異於給貧苦百姓施壓,一是不仁,再是不義,但殿下可有想過,若此舉非是隻為斂財,那會是為了什麽?”
增收農稅一經提出,便得朝中乃至各地多數官員的認同,再想這些年南望商貿繁榮,或是大半官紳圖到了經商之利,才這般迫切地要將賦稅的重壓推給農戶。再有官紳商賈勾結,稅使征管不力,致使征收商稅遭到了層層阻礙,如此,上下權責不清,才能使稅銀更容易納入官員的私囊,又或是緊握在商賈手中不放。
想到此處,阮青洲已是蹙了眉:“國公或是在說……官商。”
謝存奕緩緩頷首:“商稅征管的缺漏早已暴露無遺,卻能遺留至今,殿下定會覺得荒謬絕倫,卻也正是早先監察失責所致的無可奈何。錯過了整改的良機,如今若想徹查官商勾結,便要耗費大量人力財力,改換官員又將影響朝政穩定,不能一蹴而就。南望地域遼闊,人才輩出,單是選任官員便要耗時甚久,如何保證這期間的財資供應,又如何擔保新官上任定能不負所望,這些問題亦不比征稅難解。”
阮青洲說:“錯便是錯,政道有錯,舉用有錯,又如何能讓無辜平民承擔苦果?青洲不忘國公教導,仍記得‘達則兼善天下’,而此時卻要引得民心不壹,事序不類,官職不則,我又怎能勸服自己視而不見?”
“殿下所學,乃是為政者為官者不可遺棄之初衷,但時局多變,政序亦然,相較之下,絕對的濟民惠民也便成了難以觸達的空想。”
謝存奕搖首輕歎,伸袖替他拂去膝下一點水漬,道:“為君為臣,非是權位在手便可直情徑行,如今朝野上下連收斂身心都難以為之,如何來談兼濟天下?可肅風正氣也非是一朝一夕便能促成之事,如今關州危情當前,臣等唯能做的,便只有盡力應對,先保住一方百姓。國庫難以維持,籌款籌糧便要依靠鍾鳴鼎食的官吏和商賈,將欲取之,必先與之,若不想耽擱賑濟之事,便要先滿足蠹蟲的貪欲,而國庫虧空,尤為吃緊,那旁北朔屈辱多年,早已虎視眈眈,為防關州再次生變,朝廷卻供養不起兵馬,農稅也不得不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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