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是你，趙沒有，錢多多不是你的主人格。”最後他說，“我只是來救你的。”

　　不知過了多久，像是錯位的齒輪被一一調整，終於找到了正確的位置，鍾表再次開始轉動，錢多多看到玻璃中的雙眼浮起一絲幽微光芒，他聽到他自己開口，嗓音嘶啞。

　　“……人受傷會流血，不會流番茄醬。”

　　“貂蟬和台柱都是我兄弟。”

　　“我出生在25世紀的大都會，是三十三層精神病院的急診科醫生。”

　　“男人不能生孩子……不對，遺址不算。”

　　“23世紀的大災變不會導致屍體變成僵屍。”

　　正確的事實被一一報出，無限下墜的夢境中，趙沒有逐漸錯亂的邏輯和記憶慢慢回籠，“……錢多多不是趙沒有的主人格。”

　　趙沒有的眼神逐漸清明，隨著越來越明朗的聲音，錢多多感到一些放心，他這個臨時的自我即將被恢復主體意識的趙沒有排除，然而在夢境消散之前，他又聽到趙沒有鏗鏘有力的聲音，在腦髓溶液浸泡的無數癲狂臆想中，陳述一個再真理不過的事實。

　　“錢多多不是趙沒有的主人格，趙沒有愛錢多多。”

　　作者有話要說：

　　*飛天意面神教（一種諷刺性虛擬宗教）祈禱詞

　　第25章 移山

　　趙沒有猛地睜開眼睛。

　　這次他看到的終於不是病房和走廊，而是無邊無際的虛空，不遠處有一扇打開的門，門後的長廊裡掛滿了燈籠，兩邊是整齊排列的標本溶液罐。

　　這裡是000號遺址。

　　他回來了。

　　意識逐漸複蘇以後，緊接著便是身體感知，趙沒有此時才察覺到身上似乎有一些沉重，他抬起頭，看到錢多多正以一個十分難以描述的姿勢跪趴在他身上。

　　對方的嘴唇上有紅色的痕跡，是血，趙沒有下意識地舔了舔嘴唇，疼得嘶了一聲。

　　他這才發覺他的嘴唇被咬爛了，下嘴的人很凶狠，像凶獸的親吻，野蠻又暴烈。

　　錢多多聽到他的聲音，抬起頭和他對視，松了口氣，“你醒了。”

　　“錢哥你……”趙沒有被自己的嗓子嚇了一跳，啞得驚人。

　　“先不要說話。”

　　錢多多湊了過來，又重又緩地堵上了趙沒有的嘴唇，趙沒有感到有血灌進了他的口腔，順著喉管一路燒下去，進入胃部，途經腸道，最後順著海綿體湧出，又被身上的人悉數接納，形成一種循環。

　　不知過了多久，錢多多松開他，開始收拾身下的一團狼藉，“你剛進來的時候被這裡的磁場攻擊了潛意識，陷入沉睡，如果沒有人叫醒你，你會在夢裡一直循環下去。”

　　趙沒有呈大字型癱在地上，他腦子裡現在還在劈裡啪啦地放煙花，仿佛被榨乾，半晌清了清嗓子：“錢哥你這叫人起床的方式……著實狂野。”

　　錢多多倒是很平靜，“我得潛入你的潛意識把你拉出來，這是最有效的鏈接方式。”

　　趙沒有“嗨”地笑了出來，“我們錢哥真能乾。”隨即被摁住腰，疼得嗷了一聲，錢多多在他身上一拍一按，骨骼發出哢啦啦的聲響，“坐起來試試。”

　　趙沒有照辦，神奇道：“腰不疼了。”

　　接著他環視四周，“錢哥，我們這是到了什麽地方？”

　　錢多多打個響指，給自己變出一條新褲子穿上，“不知道。”

　　趙沒有還是第一次從錢多多這裡聽到“不知道”這個回答。

　　這裡像是一處洞穴，或者一團虛空，沒有任何裝潢點綴，錢多多領著他往深處走，“你昏迷的時候，我在這裡做了一些嘗試，在這裡，考古學家的能力似乎全部無效。”

　　“無效？”趙沒有意外道：“錢哥你剛剛不還變出了一條褲子麽？”

　　“不是說不能使用能力。”錢多多道，“而是使用了能力也沒有任何意義。”

　　他在某一處停下腳步，接著抬起手，指向一個方向，“你往上看。”

　　趙沒有順著看過去，在頭頂極高處，仿佛天花板裂開了一條縫隙，透進光線，灰而明亮，像月光。

　　“做一個假設，我們現在是在一座博物館裡，或者是在某個建築之中。”錢多多道：“那麽，那道光就是唯一的出口。”

　　趙沒有意識到，他們在這座博物館中漫遊了許久，建築裡有牆壁也有天花板，但是沒有窗戶，也沒有出去的門。

　　“我剛剛試著變出了炸藥，沒用，連外頭的那些玻璃罐子都炸不爛。”

　　“是炸藥的威力變小了？”

　　“不，我差點被衝擊力掀翻。”錢多多搖頭，“是這裡的一切不受考古學家能力的影響。”

　　他說著做了一個示范。錢多多打了個響指，變出一只打火機，他把自己的手掌放在火焰上，掌心皮肉迅速變得焦黑，接著他又帶趙沒有回到一開始的那條走廊，天使沉睡在罐子裡，他摘下天花板上的一隻燈籠，嘗試用打火機將裡面的蠟燭點燃，但毫無反應。

　　錢多多甩了甩手，皮肉恢復如初，“懂了麽？”

　　趙沒有嘖了一聲，扣住他的手，“所以我們要想離開這座博物館，不能炸牆或者暴力破開一道出口，只能從天花板上那道縫隙裡走。”

　　“對。”

　　“錢哥你能飛上去麽？”

　　“不能，我試過。”錢多多搖頭，“無論怎麽往上飛，縫隙和我之間的距離始終不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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