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男孩被拎小雞似的拎在半空,卻並不恐慌,他看著趙沒有,眨了一下眼,“我們在鼓勵皇后鼓起勇氣,盡快去跳水。”
“跳水?”
“聖水會洗滌您塵世的軀殼,經沐浴,新王的靈魂便會誕生。”小男孩指著花園的邊緣,那裡也是天台的盡頭,以這裡的高度往下跳必死無疑,對方卻說:“前兩位先王都是這麽死去的,您不期待新王的誕生嗎?”
趙沒有完全聽不懂了,“什麽先王?什麽新王?”
“您忘了?您是趙沒有啊。”小男孩看著他,“最開始您是刁禪,後來您是柳七絕,每次跳水便是一次重生,您是第三個。”
刁禪?柳七絕?一股難以言喻的熟悉感湧入趙沒有腦中,只見小男孩的嘴唇一開一合:“警察們都說您是殺人凶手,把最初的兩位國王殺死並分屍,但我們都知道,您只是繼承了他們的王位。”
不等趙沒有回話,小男孩又道:“我們現在開始期待最後一位國王的降臨了,皇后陛下,吞噬了百萬臣民與兩代先王的血肉後,請您盡快成為自己真正的統治者吧!”
說完他像第三帝國高呼萬歲似的,抬手敬禮:“番茄醬!”
“番茄醬!”圍在周圍的病人們都開始跟著呐喊,“番茄醬!”
趙沒有完全搞不懂發生了什麽,這裡突然變得像個狂熱的飛天面條神教布道現場。奉飛天意面怪物,禰的醬;以及那醬內的面;以及那面內的丸;以及那丸內的知;因那知而知何為美味;因知何為美味而愛意面;因那意面而生了對我煮飛面怪之愛。拉門。*番茄門,番茄醬是唯一的救贖。
“為了迎接真佛的誕生!”小男孩莊嚴道:“公民們!讓我們身先士卒去跳水吧!”
這話像一聲發令槍響,病人們爭先恐後地湧向花園盡頭。走走走走走,我們小手拉小手,走走走走走,一起去跳樓。護士和警衛被驚動,紛紛出面阻攔,小男孩卻不知從何掏出一副餐叉餐刀,迎著一位朝他直衝而來的警衛,劃開對方的胸膛,噴出滿地的番茄醬。
這啟發了病人們,雙方在花園展開一場激戰,最終沒有一個人成功跳樓,也沒有一個人活了下來,不知多久過去,趙沒有看著布滿天台的番茄醬,空氣靜的落針可聞,他咂了咂嘴,“番茄醬。”
趙沒有在番茄醬中行走,走到一棵死去的番茄面前,將對方翻過身,這是個警衛,他有印象。
下一秒,趙沒有的手頓住。
這個警衛,他記憶中眉上有疤的男人。
此時此刻,長著他的臉。
趙沒有停了一會兒,又去翻別的人,像在蔬果攤上挑揀最新鮮的番茄,一個,兩個,三個,四塊錢一斤,買五斤還能打折。
最後所有的番茄都被他看盡了。
此時此刻,所有人都長著趙沒有的臉。
這是怎麽回事?趙沒有感到恍惚,所以一切是他瘋狂的臆想嗎?他真的瘋了?他在自己的體內自相殘殺,殺死的是誰?他的記憶,他的人格,他的過往,他的自我?
死去的到底是什麽?
對了。跳水。趙沒有想起小男孩死前的話。
“為了迎接真佛的誕生!公民們!讓我們身先士卒去跳水吧!”
他被那聲音督促著,像被驅趕的羊群,走到天台邊緣,頭也不回地跳了下去。
像是墜落中忽然觸地,病床上沉睡的青年猛地彈了一下,緩緩睜開雙眼。
“你醒了。”
床邊的醫生看著他,伸出手,“認識一下,我是你的主治醫師。”
“……你說你是醫生。”病床上的青年像是大夢方醒,很久才道,“我得了什麽病?”
“非常稀有的人格分裂,我已經見過了你的三個副人格,如今我們終於見面了,主人格。”醫生笑了一下,“有趣的是,其他三個人格似乎都不知道你的存在。”
青年思索著醫生的話,神色沉靜,片刻後道:“你殺了那三個副人格。”
“確切來說,是三個副人格在你的思維宮殿裡進行了一場自殺。”醫生不以為意,“這是一種治療手段,當副人格完全消失後,你就痊愈了,錢先生。”
“你搞錯了一點。”錢多多從床上站起身,猛地掐住了醫生的喉嚨,“我不是主人格。”
他用的力極大,醫生很快便因缺氧而昏迷,錢多多將手裡的男人丟在地板上,飛快地在房間中環視一周,這裡沒有鏡子,但是門上有一面玻璃板。
他走到玻璃前,和這具身體的眼睛對視。
“趙沒有。”他開口,“我來救你了。”
“我知道你聽得見,這是你的夢境,夢境尚未崩塌就是宿主尚未消散的證明——你在夢的循環裡下潛的太深了,你的邏輯和記憶都開始錯位,我會幫你把它們扳正,然後你要自己努力醒過來,聽見了嗎?”
錢多多第一次一口氣說這麽多話,因為語速過快而有些喘息,他盯著玻璃中倒映的臉,然而眼神毫無起伏。
“趙沒有,你聽好了。”錢多多深吸一口氣,堅定道:“人受傷會流血,不會流番茄醬,刁禪和柳七絕都是你的朋友,他們不是你的母親也不是你的資助人,男人沒有子宮這種器官也不會分泌卵子,因此男人不能生孩子,23世紀的大災變病毒導致人體潰爛後迅速死亡,屍體不會變成僵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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