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這話可真是不解風情。”
“風月無邊,人生有限,以有涯追無涯,殆矣。”台柱道:“我說這些是想提醒你,你現在的狀態可能是遺址後遺症的一部分,吊橋理論也好羅密歐與朱麗葉效應也罷,某些幻覺刺激了你的大腦,理智還沒緩過來,所以讓你產生了類似愛情的錯覺,別太衝動。”
他念了一句莎士比亞:“這殘暴的歡愉,必將以殘暴結束。”
“聽不懂,說人話。”趙沒有抓了一捧水潑向他,“那你又是如何判斷自己是在現實還是在夢中?”
“夢中不知夢,但謂平常時。”
“滾。”趙沒有指了指門,“你跟我們文盲玩不到一塊兒。”
台柱還真就走了,走之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不管怎樣,我們之間總有人該好好過,目前最有可能得到這個結局的人就是你了,趙莫得。”
趙沒有趴在浴缸邊上,“那你幸福麽?”
“我的詩歌已經結束。”台柱把門關上,從趙沒有的角度只能看到這人的背影。
門發出哢噠一響。
“是個好結局。”
趙沒有半張臉埋在水裡,和橡皮鴨子大眼瞪小眼。
他在盥洗室裡,浴缸外壁接滿了密密麻麻的管道,似乎是某種循環系統,可以有效改善他的內外肌體狀態,他在這裡斷斷續續地泡了半個多月,被“變形”扭曲的身體已經好了大半,只剩下些許偶然發作的抽痛。
趙沒有閑極無聊,讓台柱給他找一個播放終端,他要做實驗。
他想重現之前在夢境中看到的的場面,水中有失落的樂器在歌唱。
結果終端泡了沒幾次就壞了,台柱懶得在他身上砸錢,乾脆給他找了個八音盒,純手工製,至少不會把人電死。
趙沒有仰頭倒在浴缸裡,水面逐漸遠去,他努力睜開眼,八音盒在頭頂飄浮,金屬和木頭淹沒在深藍色的液體中,音準慢慢走調,鐵元素遇水氧化,真菌將木質素分解,幾乎可以看到生鏽腐爛的過程。
他不知泡了多久,八音盒的發條即將走到盡頭,突然有一雙手破開水面,將他撈起,隨即一大塊浴巾裹了上來。
是錢多多。
“錢哥你回來了?”
“跟你說了多少次,趙沒有,不要沉迷窒息反應。”錢多度皺眉看著他,“你是不是上癮了?”
趙沒有想解釋,但是夢又太迷離,最後隻好道:“錢哥我肺活量很高的,不會窒息。”
他說完又看到錢多多手裡提著塑料袋,“你買了魚?”
錢多多上次做的魚湯實在給趙沒有的三觀造成了很大的衝擊,他從未想過有人可以對食材褻瀆至此,便大發豪言,等他康復了,要親自下廚。
但是錢多多顯然沒打算給他留臉,塑料袋裡裝的是一袋子金魚。
“錢哥。”趙沒有誠懇道:“金魚不能吃。”
“我知道,買來看的。”錢多多正在思考著什麽,不放心似的,再次問他:“你確定不是沉迷窒息反應?”
也不能怪他草木皆兵,考古學家裡精神錯亂的太多了,更何況趙沒有這號奇行種。
“真不是錢哥。”趙沒有笑了笑,“我自己就是大夫,這點東西還是分得清的。”
“我聽說三十三層區居民更樂意叫你屠夫。”錢多多顯然不是很認同。
趙沒有還在那邊打哈哈,“玩笑而已,真的錢哥,我肺活量真的可以,從來沒嗆過水……”
錢多多突然上前一步,皮鞋踩進浴缸,他掰過趙沒有的肩膀,猛地將人拉到自己面前,兩人一同倒進水中。
深藍液體,氣泡急竄,趙沒有睜大了眼,看著錢多多在水中朝他俯下身,不由分說地撬開了他的嘴唇。
塑料袋跌落,八音盒走調的樂聲中,金魚在地板上彈跳。
無法形容這是不是一個吻,很短促又很漫長,趙沒有的口腔被打開,鹹腥液體灌入喉管,他被嗆得腦袋發暈,又無法掙脫,瀕死與缺氧遽然襲來,八音盒溶於水中,音樂順著液體流進血管,在他的體內唱歌——
趙沒有猛地探出水面,趴在浴缸邊乾嘔。
錢多多在他身上摸了一把,像是信了趙沒有的說法,點點頭,接著走到洗手池邊,他似乎比趙沒有喝了更多浴缸中的液體,趴著開始吐,居然還從嘴裡掉出了一條金魚。
趙沒有沒見過這麽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玩法,他比錢多多好些,率先緩過來,“咳,我、我說錢哥……”
錢多多擰開水龍頭,衝了把臉,回頭看著趙沒有,“嗆水的感覺怎麽樣?”
很暴力的治療方式,不,根本不算治療,但是趙沒有很清楚,至少在一段時間裡,他要是再把頭埋進水裡去,只會想到這次的缺氧和乾嘔。
總之他舉手投降,老老實實道:“以後不會了。”
但是錢哥啊。趙沒有心道。
你怎麽就知道我想到的不會是你的嘴唇呢。
錢多多一眼看穿他心中所想,“想親就來找我,別在水裡意淫,慫得很。”
“……”趙沒有再次舉手投降。
這次是真心實意。
冰箱裡還有冷凍的魚肉,錢多多將買回來的金魚放入水缸,趙沒有在廚房處理生鮮,這間安全屋是台柱和丈夫一直以來的居所,廚具很齊全,趙沒有還發現了製式古老的烤箱,嵌在牆裡,外面裝著銅門,應該是老者的品味,這種烤箱並不好操作,看來對方生前對廚藝應該很精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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