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此許懷謙幾乎是跟對面那位仁兄一塊交卷的。
一場考試,考了近兩個時辰,許懷謙期間拿帕子咳了無數次,而他對面那位仁兄,則是拿著筆一刻不停地寫著,看得許懷謙敬佩不已。
同樣都是童生,看看人家,多刻苦,多認真,每道題都做了,這一定是個學霸!
而且他交卷的時候,許懷謙看清楚了他的臉,好嚴肅的一張臉,跟上方的山長一模一樣,簡直就是如出一轍的不苟言笑,要不是兩人模樣不一樣,許懷謙都懷疑他是山長兒子了。
他這麽刻苦,這麽努力,又這麽好學,還跟山長的脾性相投,許懷謙覺得山長一定很中意他,交卷的時候,故意落後了他一步。
沒想到山長接過他的試卷看都沒看,直接放在一旁的桌上,轉而等許懷謙上前,拿起許懷謙的卷子看了起來。
許懷謙看到這一幕時,整個人都驚了一下,內心掛起滿頭問號,難道山長更中意我?
等他回味過來朝那位仁兄看去時,那位仁兄的臉果然黑了黑,但緊抿著唇什麽都沒說。
許懷謙尷尬得都要抓麻了,如果他也是一位學霸的話,那這會兒他肯定很高興,可他是一位學渣啊,在真正的學霸面前,被老師認為學霸,一想到待會兒他這個假學霸會被老師無情的戳穿,然後再被真學霸嘲一波,許懷謙整個人都不好了。
青蓮書院的山長左正諫接過許懷謙的卷子一看,字跡行雲流水、神韻超逸、自成一體,不由得眼前一亮,意外看了眼許懷謙,誇讚道:“好字,假以時日定成大家。”
許懷謙尷尬笑笑,現在期待有多高,待會兒就有多失望。
光是這一手字,左正諫都欣賞了好一會兒,心中正在自得,自己果然沒有看錯人,然後這才慢慢欣賞起許懷謙的文章來,他想著怎麽也得好好看,這可是以後科考道路的好苗苗,可不能胡亂點評,害了人家。
然後他一看。
——嗯?
一定是我眼花了,我再看看。
他眨了眨眼,又很努力地把許懷謙的文章重頭到尾又看了一遍。
然後表情瞬間像吃了蒼蠅般難受。
怎麽、怎麽、怎麽這長得好,儀態好、字也寫得好的學生做的文章這般粗陋,遣詞造句簡單大白,不夠婉轉優美也就罷了,為什麽這做出來的文章還這般恣意任性、膽大妄為,他以為這卷子他想怎麽答就怎麽答麽?而且還有好多簡直就直接空著,明顯是連裝樣子都不裝了。
左正諫瞬間如遭雷劈般把對許懷謙的所有濾鏡毀了個一乾二淨,花拳繡腿,虛有其表,全是花樣子,中看不中用。
但他剛才已經表現出對許懷謙的青睞了,這會兒要是再把許懷謙給罵一頓,不就等同於自己打自己,裡子面子都掉光了。
是以他沉著臉放下了許懷謙的卷子,重新拾起那位他不是很看重的段祐言的卷子。
方一拿起,看到那上面狗爬似的字,剛被許懷謙那一手好字洗禮過的作正諫簡直覺得辣眼睛,但好在這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答題,沒像許懷謙那般直接空著,稍稍給了他一點心裡安慰。
他看了眼段祐言,滿意地點點頭,雖說沒有許懷謙那般謙卑有禮,溫潤隨和,可為人端方雅正、循規蹈矩,沒準除了字不好,還挺有學識的。
他抖了抖卷子,忍著狗爬似的字,認真看了起來。
嗯——
這第一句還可以,破題思路是對的。
這第二句平平淡淡,卻也還可以。
這第三句——
等等,他再看看。
左正諫將試卷湊近了些,又努力看了看,簡直就是:不知所謂!不知所雲!不明所以!
可怕的是,這位段學子的卷子幾乎每道都這般,你說他是錯的吧,但他第一句總是能一針見血地破題,但你要說他解得好的話,他後面寫的完全就是胡拚亂湊、胡編亂造、胡說八道!
左正諫悄悄磨了磨牙,簡直比許懷謙還可惡!
但看他那成熟穩重、言笑不苟的臉,他又有一萬句子曰堵在喉嚨口吐不出來。
總覺得罵他跟罵自己似的。
見山長閱完他倆的試卷後,臉色一下黑得跟陳年老硯台一樣,許懷謙一下摸不準他是在生自己的氣,還是旁邊那位仁兄的氣,頓了頓,鼓足勇氣問了聲:“山長,學生被擇錄到那個班?”
還那個班?
左正諫氣的都在吹胡子瞪眼了,乍然聽到許懷謙這話脫口而出:“除了丁班你還想去哪兒!”
來之前,許懷謙已經打聽過了。
青蓮書院一共有四個班,分別是甲乙丙丁,甲班是最好的舉人班,裡面都是考中舉人但在春闈落榜的孝廉們,而乙班對應的是秀才班,顧名思義裡面都是秀才,丙班和丁班都是童生班,但不同的是,丙班是尖子班專為即將下場考秀才的童生準備的,而丁班則是那種還可以混混日子,能考考不能考也沒事,隻管能混就行的。
被分到丁班許懷謙也不氣餒,從頭再學一遍,總比去尖子班強行趕進度的好。
入學考試通過了,他還挺高興的,又幫身旁的仁兄問了問:“不知這位學子入學到那個班?”要是學霸的話,現在打好交情,以後找人家輔導也方便。
左正諫對許懷謙這蹭鼻子上臉的態度簡直無語極了:“還不是跟你一樣!”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