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太會說了叭。
兩人一個有心誇,一個有心被誇,倒是聽得一旁那個會翻譯的人,恍然大悟,仰著一張被穆將離扇中的臉說道:“原來你不是縉朝的商人,而是縉朝的官員!”
“是啊,是不是讓你失望了?”被俘虜了一路,這會兒終於能揚眉吐氣的裴望舒朝他看過去,“你們想象的中金山銀山都沒有了。”
會翻譯的腫著一張香腸嘴:“……”現在是考慮這個問題的時候嗎?他在想落在這群人手中,自己的小命還能夠抱住嗎?
裴望舒沒去管這人想什麽,招呼一個打掃戰場的人過來把他綁了,為了避免他的嘴亂說話,裴望舒還命人把他的嘴給堵住了。
而後向穆將離問道:“迷失花的事怎麽辦?”
“我派人回去跟陛下說一聲。”穆將離把她的想法說給了裴望舒聽,而後招來了那兩個即將跟著裴望舒去弶國,而後又被裴望舒打發回去報信的高手道,“你拿著千裡鏡繼續去弶國。”
這出使的事,不可能因為半路上出了一點小事就停止。
裴望舒點點頭,又問她:“那你呢?”
“我跟他們一樣繼續護送你。”穆將離覺得裴望舒這人,多半是有點招劫的氣運在身上的,每次出門,他都碰不到什麽好事。
一次兩次可以靠運氣扛過去,次數多了,總有運氣被用完的一天。
她在戰場上歷練了這麽幾年,別的什麽不說,警惕性不低,一路護送他去完弶國,等他把這件事辦成後,還是讓他回縉朝去好生待著吧。
“哦。”裴望舒聽到穆將離要繼續護送他,嘴上沒說什麽,心裡卻是有一點高興的。
這高興來得莫名其妙的,這就導致他都忘了周圍剛進行了一場屠殺,他身旁全是死人。
聽穆將離說休息一夜,繼續啟程的時候,很聽話的就去拿帳篷等扎營用的東西,鋪好,休息去了。
睡到將睡不睡的時候,他那點莫名其妙升起的高興勁兒才慢慢消停下去,然後就是穆將離一行人從叢林中射出箭來,當著他的面,一箭結果一人的性命。
然後就是他們拿著刀子博弈,那堅硬的刀子劃開人身上的衣服,毫不留情地在人脆弱的皮膚上劃開一條刀疤,獻血噴湧而出,周圍的人哀嚎聲不斷。
他們的靈魂升空,變成一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叫囂著向裴望舒衝來:“還我命來!還我命來!”
“啊——”裴望舒一下就被嚇醒了,嚇醒過後,聽到外面火柴燃燒的劈裡啪啦的聲音,心臟都在不停的加速跳動,更別說是嗅到空氣中那股淡淡的血腥味。
他感覺周圍有無數隻厲鬼正張牙舞爪的伸著長長的指甲,向他撓過來。
恐怖的呼吸聲不斷從帳篷裡傳來,沒有睡覺,正在巡視的穆將離察覺到他帳篷的不對勁。
走過來看到睡著的裴望舒不知道什麽爬了起來,一動也不動地在帳篷裡坐著,仔細聽,還能聽到一點他細碎的喘息聲。
問了一聲:“被嚇到了?”
好像上次他遭遇截殺的時候,也是這般被嚇到地枯坐了好久。
“——沒。”裴望舒正驚魂未定著,聽到穆將離的聲音又驚了一跳,反應過來是活人的聲音,一顆心這才落了下去,回話道,“做了噩夢。”
穆將離了然了:“那就是害怕了。”也是,像他們這種從小錦衣玉食長大的公子哥,要是不來邊境,很少能夠遇到這種看到別人殺人的事。
裴望舒沒有說話,他又不好意思講,他一個人大男人居然害怕殺人。
“沒事的。”穆將離一點都不介意,用腿掃了掃裴望舒帳篷前的石子灰塵,一屁股坐了下去,“會害怕是人之常情,我最開始殺人的時候,也害怕了好久,一看到什麽紅色的東西就嘔吐,什麽菜都吃不下,尤其是肉,一吃就反胃。”
裴望舒詫異,她也有害怕的時候?
“當然有了,我也不是天生會殺人的。”穆將離像是知道裴望舒在想什麽,笑著解釋了一句,“後來熬過去後,就覺得沒什麽了。”
“嗯。”裴望舒也覺得,比起第一次經歷生死,這次他比上次淡定很多了。
“我給你吹個安魂曲吧。”兩人沉默了一陣子,誰也不知道該繼續說些什麽話題好,最後穆將離從身上掏出一個塤來,打破這沉默的氣氛:“這個還是我在軍營裡學會的,你閉著眼睛聽聽,能睡就睡。”
軍營裡每天都有很多人去世,對於這種朝夕相處的戰友突然離去,無法悼念的將士們就會在軍營裡為他們送上一首安魂曲。
希望他們下輩子投胎不要再做將士了,希望他們下輩子能生活在一個無憂無慮的國家,哪裡沒有戰亂沒有生離死別,有的只是無憂無慮的生活。
裴望舒沒有拒絕:“好。”
穆將離的塤吹得很好,塤調寧靜祥和,塤聲幽遠安寧,閉上眼睛一聽,立馬就感覺到剛剛那些叫囂讓人償命的厲鬼消失不見了。
隻余下滿滿的塤聲包裹著他。
一夜好眠,睡了一晚上好覺的裴望舒第二日神清氣爽地醒過來,看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在他帳篷邊上睡著的穆將離,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
回身從帳篷裡取了個毛毯輕輕地蓋在她身上,嘀咕一聲:“就算是女將軍,也好好好愛惜自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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