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那上過戰場,一身力量的身體,哪怕只是按著許懷謙的一個肩膀,許懷謙都動彈不得,何況許懷謙也不敢動,用內侍端過來的水漱過口後,隻得拿著筆繼續寫,寫的時候還恭維了他一句:“必不負陛下聖恩。”
“嗯。”皇帝應了一聲,原本還想多看一會兒許懷謙的答題,但又怕像剛才那樣嚇到他,想了想,放開了他又轉而轉到第三的孟方荀身後去。
孟方荀見皇帝轉悠到他跟前,替許懷謙松了一口氣。
也不知道許懷謙今日犯衝還是怎麽的,怎麽接二連三地出狀況。
害得他剛剛聽見許懷謙嗆的時候,差點筆下不穩,落下一個墨點來。
幸好他要寫的那個字厚重,稍微遮一下也看不太出來。
別說孟方荀了,就連他們身後的段祐言他們也替許懷謙捏了把汗,生怕這個坊間傳聞,殺伐果斷的皇帝對許懷謙不滿,隨意治他個罪名,將他這場殿試給作廢。
還好,昌盛帝最後不僅沒有怪罪於許懷謙,看到了許懷謙身體不適,還善待了他。
這會兒,段祐言他們幾人心裡也升起了一點不一樣,好像這個皇帝沒有他們想象中的可怕?
今年才昌盛七年,也就是說皇帝才登基上位七年,七年間昌盛帝可是辦了不少駭人聽聞的事。
第一年,鏟除異己,殺了不少人。
第二年,華陰水患,殺了不少人。
第三年,改革科舉,殺了不少人。
直到科舉改革之後,他的脾氣才算是安定下來一樣,不怎麽殺人了,可這幾年,被罷官任免的官員也不在少數。
京都一眾官員鶴唳風聲,不少大官員都夾著尾巴在做人,他們來京城聽過最多的一句話就是,不要惹皇帝。
不僅官員不敢惹,連世家門閥的人在這樣的皇帝面前都要息鼓偃旗,更別說他們這些考生了。
因此在來之前,幾人就想好了,他們純粹就是來考試的,考完不論成績如何,能夠走到朝堂上面對皇帝的幾率也不大,不用擔心為皇帝賣力,而隨時送命的想法。
可是現在他們看到對許懷謙如此溫柔寬和,在想到先前皇帝對陳烈酒好似也挺大方的。
幾人不免都對這位皇帝產生了點動搖。
昌盛帝不知道孟方荀幾人因為他一個小小舉動,對他產生了好感,此刻他低頭看著孟方荀的卷子,也不禁暗暗點頭。
不錯。
雖然沒有前面許懷謙寫地符合他心意,但也細致得面面俱到了,甚至,他的這份細致甚至比沈溫年還要勝上一籌。
民間的學子能夠勝過世家公子是皇帝最願意看到的。
因為,朝堂上,不論是世家還是文士都太多了,需要注入些新鮮血液了,而這股血液,他希望是民間平凡的學子,只有從小生活在民間的人,才能感同身受到身為平民的不易,從而更好地去幫助他們。
而世家公子,就像沈溫年,雖然他也很不錯,但是功利心太強。
他就像是一柄世家為他打造出來的刀,他希望他是什麽樣的,他就是什麽樣的,他完全憑借著獲取他的喜好在行事,沒有一點自己的感情。
用是可以用,但卻不能給予他太多權柄,不然這他喜歡的刀總有一天會傷到他自己。
昌盛帝順著孟方荀的案桌,幾乎是將前五十名都逛了,除了孟方荀他還發現了不少中意的。
旁的先不說,他還發現了一個年紀只有十七八歲的考生,這應該是這屆或者前幾屆裡年紀最小的貢生了吧?
要知道舉人可是很難考的,有人能夠在十三四歲考上童生秀才,但要在十五六歲時考上舉人?
太難了。
因為舉人考的不僅僅是才華了,還有見識和眼界,沒經歷過一場人情世故的人,壓根就考不上。
因此,跟難得在殿試的時候,遇到一位這麽小的考生。
而他居然遇上了一位。
高興之余又不免有點生氣。
連一個十七八歲,稚氣未脫的少年都懂時政,朝中有些大臣,還在冥頑不靈。
若不是他改革了這屆科舉,能夠為朝堂注入一些新鮮血脈了,這天下還不知道要被那些文人給折騰成什麽模樣!
昌盛帝一圈看完,走出了殿外,這個時候也差不多到午食時分了,不僅他需要用膳,他也得給這群貢生留出用膳的時間。
他在,這群貢生吃飯會不自在的。
果不其然,他一走,殿內不少人都松了口氣,還有不少人朝許懷謙望了過去,看到放在他桌上的溫水茶壺,和腳邊的炭盆,不由得眼睛裡露出了羨慕之色。
現在已經三月十五了,過了最冷的季節,家家戶戶都不用用炭了,因此偌大的保和殿內也沒有點炭盆。
不點也不代表不冷。
因為保和殿太大太空,加上又有皇帝那強大的氣場在,一眾貢生,特別是從南方來不耐寒的貢生們,凍得手都是僵的。
而許懷謙咳嗽了一聲,不僅沒有被陛下降罪,還被賜了溫水與炭盆,這也太令他們羨慕了。
可讓他們也學他同樣的咳嗽,去獲得溫水與炭盆,他們卻不敢。
誰知道,這是皇帝單純的格外開恩,還是只有前幾的殊榮。
萬一他們畫符不成反類犬,弄巧成拙,殿試廢黜,那可就虧大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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