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知下一刻,就樂極生悲。
兔子吭哧咬了他一口,趁著趙無策甩手的功夫,撒丫子就跑。
這下,趙無策是真起了火氣:“嘿,這老兔子,我今兒非得逮著你燉湯不可!”
他追著兔子而去,陸昭白衝著人的背影搖了搖頭,罵了一句“傻貨”,到底是跟上了他。
兔子沒逮到,逮到了個小叫花子。
小叫花子渾身灰撲撲的,那隻才咬了趙無策的兔子,這會兒在他的手中不斷地掙扎,被小孩兒一個竹枝穿心而過,抽搐幾下就不動了。
趙無策嘖了一下嘴,暗道這小崽子手還挺黑,等到小崽子抬眼警惕的看他時,又愣了一下。
陸昭白隨後跟上,顯然認出了眼前人的身份。
“是你?”
是那個長街之上受了他一袋糕餅饋贈的小乞兒。
十多天不見,小乞兒瞧著比之前更瘦了,雙頰凹陷,一雙眼極大,黑漆漆的瞧著有些滲人。
但在認出他們兩個人之後,那小乞兒的眼神又局促了起來。
“恩公?”
他規規矩矩的站好,手裡用木棍削成的武器也放了下來,釋放著自己那點微末的善意。
趙無策嗤了一聲,聽他這稱呼,又逗這人:“還知道我是恩公呢?那還不快把這隻兔子給恩公?”
從小孩子嘴裡奪食,虧他也說得出口。
陸昭白在心裡罵了他一句不要臉,不等說什麽,就見小乞兒走過來,雙手舉著兔子遞給他:“給您。”
他想也不想的遞過來,陸昭白沒忍住,直接踹了趙無策一腳:“……要點臉吧。”
他說到這兒,又衝著小乞兒擺手:“別聽他的,我們不要,你拿走吧。”
深秋時節,這小孩兒隻穿了一件短打的單衣,裸露在外的皮膚上傷痕累累,臉頰還有新鮮的擦傷,血痂還沒凝固呢。
這小孩兒倒是半點不放在心上,甚至聽到陸昭白不要,更加局促了:“不,不髒的。”
他將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擦了擦,整個人瞧著就更慘了。
趙無策也覺得有些沒勁兒,挨了陸昭白一腳,便散漫的笑:“誰稀罕你的兔子,拿著你的兔子走吧。”
誰知小孩兒卻沒有立刻走。
“對,對了……”
他說話時,將兔子放在地上,又開始去摳自己的鞋底,趙無策瞧著他這動作,擰眉疑惑,直到小乞兒從鞋底摳出了一小錠銀子。
“恩公,銀子,還你。”
他雙手捧著銀子,趙無策的笑容也收了起來。
當日隨手丟給小孩兒一錠銀子,本是存了看戲的心思——阿白都沒對他這麽和顏悅色過,一個一面之緣的小孩兒,也配?
誰知這小孩兒不但活了下來,銀子居然還平安的放在身上。
“不要了,送你。”
趙無策說了一句,就見小乞兒搖頭:“我不能要,多謝恩公。”
上次分明拿了錢跑的比兔子都快,這次倒是說不要了。
趙無策冷笑,問他:“那你上次怎麽要呢?”
小乞兒咬了咬唇,眼眶瞬間紅了:“娘死了,用不上了。”
他那天乞討,是給娘求吃的,可是到了家,娘已經死了。
糕餅吃不上了,銀子也用不上了。
小乞兒說到這兒,又跪下來,端端正正的給趙無策磕了個頭:“謝謝恩公,可是我不用了。”
陸昭白瞧著眼前的小孩兒,心裡有些酸,一旁的趙無策掐了掐手指,抬腳虛虛踢了踢他:“起來,誰要你跪?”
當著阿白的面兒,生怕他得好臉色呢?
陸昭白瞪了他一眼,將小孩兒給拽了起來:“你在這附近住?家是這裡的?”
小乞兒點頭,又搖了搖頭:“我沒有家了,娘死了,我住山洞裡。”
這話……
說的更可憐了。
趙無策難得起了點善心,問他:“那,你家都死絕了?”
話沒說完,他又挨了陸昭白一腳。
小孩兒倒是問什麽答什麽:“只剩我自己了。”
行吧。
“這銀子和兔子都歸你了,帶回去當口糧吧。”
趙無策的善心丁點大,說完又跟陸昭白講:“時候不早,咱們也回吧?”
難得出來偷閑,還被這小孩兒打攪,一會兒工夫挨了兩腳了!
小乞兒道謝,陸昭白見他一瘸一拐的,有些不忍心,又問他:“小孩兒,你願不願意跟我們走?”
他對官宦痛惡的很,可對百姓卻有惻隱之心。
這小孩兒,他若沒有見便罷了,人在眼前,救了總好過不救。
趙無策頓時有些不樂意:“咱們跟他無親無故的……”
陸昭白睨著他:“奴才跟您,原也無親無故。”
這話說的扎人心,趙無策就有些不高興:“可是家裡住不下……”
話沒說完,他又改口:“好吧好吧,我家阿白說什麽便是什麽,我今夜就去院子裡打地鋪,給這小崽子騰地方,可好?”
這人狗臉似的變的快,陸昭白橫了他一眼,淡淡的說:“走吧,回家。”
小乞兒顯然還沒反應過來,意識到趙無策他們真的要帶自己走,眼圈都紅了:“我,我可以嗎?”
陸昭白瞧著他這模樣,點了點頭,問他:“你叫什麽名字?”
“我叫阿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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