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人日日會來回稟,他作息規律,練字彈琴,抄寫經書,全然是一副與世無爭的姿態。
這中間,皇帝還傳召過他一次,據說出來的時候,趙無策臉頰有淚,像是傷心極了。
而在他走後,皇帝也黯然神傷。
陸昭白得知這消息,嗤笑鄙夷,這人會掉眼淚,那也不是傷心,貓哭耗子罷了。
不過這人滑不溜秋,泥鰍似的,倒是讓陸昭白越發警惕。
因五皇子的死,朝中局勢被重新洗牌,這樣亂如麻的情形裡,也迎來了明光二十三年的中秋。
中秋佳節,月圓人不圓。
皇帝遭逢巨變,中年再次喪子,難受的連中秋宴會都沒有舉辦。
往年宮中都是熱熱鬧鬧的,今年隻象征性的掛了幾個燈籠作罷。
朝臣們一早在金鑾殿上磕了頭,傍晚的時候,三品以上的每戶府上都收到了禦賜的菜品。
后宮的嬪妃們,也是一並如此。
皇帝誰都沒召見,將自己悶在了長樂殿內。
嬪妃們乖覺的很,誰都沒去招惹皇帝引晦氣,畢竟……
這些個皇子裡面,一個個跟下餃子似的,都快被一鍋燴了,誰敢在這個團圓節日裡去找不痛快?
皇帝心裡難受的很,看著窗外那一輪圓月,頭一次生出淒涼之意來。
前幾年這些兒子們還熱鬧的在宮殿裡飲酒賀中秋呢,可這才幾年的功夫……
老大和老五死了,老二是殘廢,老三囚於皇陵,老四被關在大理寺。
這些兒子裡,能勉強入眼的,竟只剩下了一個草包老六,和今年才四歲的老七。
滿堂兒孫,零落至此。
皇帝越想越傷心,這種傷心,在趙無策規規矩矩的讓人送了醉蟹過來,隱晦表達讓他保重身體的時候,就到達了頂峰。
瞧瞧,到了這會兒,關心的只剩下了一個草包。
這個兒子倒是有人情味兒,可惜太廢物了。
他英雄一生,到了如今,也嘗到了遲暮的滋味兒。
皇帝心中難受,便多喝了幾杯,昏昏沉沉的讓王橋扶著去睡了。
卻不知道,他嘴裡那位有人情味兒的草包兒子,現在正在做一件十分不草包的事情。
趙無策去宮外尋了一壇好酒,回宮後避開侍衛,抱著那壇酒,開開心的去翻陸昭白的牆頭。
然後……
險些被牆內布置的機關,打成了篩子。
第31章
陸昭白被動靜驚醒,透過紗窗掃了一眼外面,就瞧見了狼狽躲藏的趙無策。
他嗤了一聲,道了一聲活該,翻了個身預備繼續睡。
可惜沒等睡熟,偷香竊玉的賊就推開了他的紗窗,帶著一身擦傷滾了進來。
“阿白睡的這般香,可是美夢不願醒?”
男人聲音裡帶著戲謔,陸昭白回頭,就見他坐在自己窗前的案幾上,笑的眉眼風流。
他翻身坐起來,語氣不善:“確實做了美夢——夢到殿下死了。可惜了,夢竟是反的。”
他滿眼寫著你怎麽還沒死,趙無策從案幾上跳下來,隨手把酒壇放在桌上,自己湊到陸昭白的床前,衝著人笑:“張嘴就造口業,阿白,可惜了你這一把好嗓子了。”
他說到這兒,又笑吟吟去摸人的臉:“幸好我這個苦主不介意,想來神佛也不會怪你的。”
陸昭白偏頭躲過,往床裡面避了避,警惕的問他:“你來做什麽?”
趙無策吃豆腐失敗,大咧咧的往床上一坐,笑的眉眼風流:“深夜前來,當然是偷香竊玉,不然還能是來乾正經事的?”
這人把耍流氓說的這麽理直氣壯,陸昭白有些氣滯:“那些機關怎麽沒把你射成刺蝟?”
虧得他布置了兩個時辰,就換了他臉上身上十幾道擦傷,虧大了。
趙無策歎了口氣,搖頭說:“都說一夜夫妻百夜恩,阿白怎麽下床就不認人?”
話沒說完,陸昭白就從枕下抽出匕首,趙無策早有防備,卻故意躲的慢了點。
鋒利的刀鋒自他臉頰劃過,瞬間落了一道血痕。
趙無策順勢抓住了陸昭白的手,睨著人問:“出手這麽狠辣,阿白是打算讓我死在你床上?”
陸昭白被轄製,笑的戾氣橫生:“那殿下怎麽不知情識趣些,主動去黃泉?”
“人間有你,我怎麽甘心去死呢。”
趙無策輕笑,染血的臉頰貼上了他,偏頭在陸昭白的脖頸上咬了一口。
陸昭白渾身一激靈,可不等他反抗,趙無策先松開了他。
“你給我一刀,我咬你一口,扯平了,嗯?”
他從床上起身,往後退了兩步,隨意擦了一把臉,笑著問陸昭白:“今夜月色甚好,要不要起來喝一杯?”
陸昭白用一種“你是不是有病”的眼神看著趙無策,客客氣氣的說了一句:“不喝,滾。”
趙無策嘖了嘖嘴:“怎麽火氣這麽旺盛?”
他歎了口氣,也不理會陸昭白的態度,回身將酒壇拍開,任由酒香飄滿房間:“阿白絕情,我卻最是癡心人,知道你愛酒,特地尋來的,確定不要嘗嘗?”
香氣彌漫,酒氣清冽,是上好的杏花白。
也是陸昭白的最愛。
“殿下來此,到底想幹什麽?”
陸昭白披著發坐在床上,一雙桃花眼裡滿是警惕,趙無策越看心裡越癢癢,仗著人不是自己肚子裡的蛔蟲,過了七八十種齷齪念頭,最後說了句最正經的:“找你喝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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