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柳月沉默得如同破廟的佛像,她看著梁十金的屍體,後悔下手太狠。
江水湄驀然靈機一動,道:“有了!”
秦柳月機械地回復:“有什麽?”
“我想到了一個好方法。”江水湄覺得,梁十金那麽大一個人,她和秦柳月確實很難避開所有人的目光,找一個誰也不知道的地方將他的屍首埋了,但是,她們可以將梁十金的死,嫁禍給別人……
“嫁禍?”秦柳月目光半虛,“姐姐,不了,我不想害別人。”
“不,他本來也不是什麽好人。他跟梁十金本來就有齷齪,將梁十金的死推到他的身上,是最合適不過的了。”
江水湄越想,越覺得這個計劃是可行的。有仇,也有動手的理由。再也沒有比他更合適的人了,只要人們都把目光聚集到他的身上,就沒有人會懷疑自己和秦柳月。
秦柳月聲音幽幽:“姐姐說的人,是誰?”
江水湄面無表情道:“趙瑥。”
第39章 冬至
冬至的夜晚是白色的,簌簌的雪蓋住了花溪城,將人們的屋簷染得一片雪白。月亮不知道躲去了哪兒,光禿禿的樹聚在一起,落下了墨團似的影子。
趙瑥與謝九塵來到了別有天。別有天確實別有一番天地,它不是建在地上的,而是建在地下。趙瑥與謝九塵拾階而下,被小廝帶到了一個假山後面的包廂。
假山是裝飾,也有屏風的作用,隔開了其他客人,給他們留出了單獨的地方。
山的旁邊攀著鬱鬱的藤蔓,再往前,還有幾根玲瓏翠竹,傲然挺立,辟出了一個清幽之處。
謝九塵坐下來,道:“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1】。別有天,果然名不虛傳。”
趙瑥道:“你知道這裡為何叫別有天嗎?”
“略有耳聞。”謝九塵道,“別有天的老板原是官場中人,但因為不滿官場中的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所以毅然辭官,來到花溪城中,開了一家地下客棧。他心中有鴻浩之志,但卻無施展的天地,很是苦悶,因此他把這家店稱作別有天。意思是,既然天地容不下他的志向,他便開辟一片新的天地,然後在這片新天地中,當天地的主人。”
趙瑥笑道:“是這麽個意思,但並不只有這個意思。我還聽過另一個版本,明燭想聽聽嗎?”
“趙兄請說。”
“他在官場當中,並不只遭遇了爾虞我詐,還見到了很多能人異士,知道了自己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厲害。他學會了謙卑,因此他將此地取名為別有天,時刻告誡自己,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永遠不能妄自尊大。”
“原來還有這層意思。”謝九塵受教了,“我隻知其一,不知其二,倒是片面了。”
“話也不能這麽說。你知道一,便已經比什麽都不知道的人要厲害了。”
正說話間,小廝捧上了一個銅製的火鍋,鍋中加了水,還有一些底料,放在爐膛火口中,慢慢加熱。來的時候,謝九塵什麽也沒管,因為趙瑥說菜也定好了。他看著小廝忙碌地來回,將各種各樣的菜肴放進鍋槽之中,填滿鍋槽。
能來別有天吃飯的人,都是富貴之人,許多人當然是不會自己動手的。小廝把木炭放在爐子上點燃,站在一旁扇風。火苗燒得劈劈啪啪,在冷風中搖曳著,慢慢地,水冒起了咕嚕咕嚕的小泡,鍋子中的菜肴也開始微微浮動。
趙瑥對小廝道:“好了,你下去吧。”
小廝知道,有很少一部分人,不喜歡別人伺候,喜歡自己動手。他很識相,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之後,便退下了。
趙瑥拿起了長筷,布置下菜。謝九塵看著他,道:“趙兄似乎很熟練?”
“來過幾次,也就會了。”
謝九塵看了一會,道:“不如我來吧?”他坐在那裡,什麽也不用做,有些不好意思。
趙瑥卻問:“你會嗎?”
謝九塵不會:“我可以學。”
趙瑥道:“你看著吧。”
既然趙瑥都這麽說,謝九塵也不堅持了。他笨手笨腳的,萬一把好端端的火鍋宴,變成了事故現場,也不怎麽好看。趙瑥涮菜很有一手,時間掌控得也很好,根本不需要謝九塵擔心,他也清楚謝九塵的口味,手上的東西一筷筷往謝九塵的碗裡送。
謝九塵道:“趙兄,你也吃,不必管我。”
趙瑥應了一聲,才給自己夾了幾筷子。他突然道:“要喝些酒嗎?”
謝九塵道:“我都可以。”
“你酒量如何?”
“不算好,也不算差。”
趙瑥便喚了人,要了一壺綠蟻。謝九塵問:“為何是綠蟻?”趙瑥道:“我酒量不好,喝點淺的。”
趙瑥酒量不好?這又是謝九塵才知道的事情,他之前以為,商人的酒量都是很好的,因為總是要在酒桌上面談生意,酒量不好,如何成事?
如今看來,刻板印象不可取,趙瑥的酒量不好,可他卻做成了很多的生意。所以,生意的大小主要取決於能力的大小,而不是酒量的高低。
趙瑥見他若有所思,問:“你在想什麽?”
謝九塵將心中所想道出,道:“我越了解趙兄,便越覺得……”
“覺得什麽?”
“覺得見到了更廣闊的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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