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短長歎了一聲,還想試圖引起趙瑥的同情:“我變賣家產,走投無路,來到花溪城中,想將身上僅存的東西當了,過點好日子罷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你又何苦再為難我呢?”
原來如此。趙瑥想,難怪會在花溪城中看見此人。方短這人不長心,忘掉了自己。可趙瑥不一樣,趙瑥恨誰怨誰,都會記到死的那一日,他忘不了,也不會忘。
趙瑥嗤笑道:“再?方短,你聽聽自己說的這句話,什麽叫再?當初是你為難我,如今是我為難你,你運氣不好,來到花溪城中,碰上了我。我有仇報仇罷了。”
以牙還牙,他是做不到了。但讓方短在花溪城中寸步難行這點能力,他還是有的。
“方短,我給你一條活路,你現在就帶著你的破爛,離開花溪城。當然,你也可以留在花溪城中,但我保證你在這裡活不下來。你不信的話,大可一試。”
方短欲哭無淚,他跋涉了十多日,才來到了花溪城中,聽聞花溪城是極為富庶的城池,他來到這裡,也不至於餓死。如今讓他走,他能走到哪裡去?懷裡沒有銀兩,身邊沒有親人,手上沒有力氣,他能去哪?趙瑥讓他走,他可能會餓死在路上。方短依舊跪在地上,他對趙瑥磕頭道:“我給你磕頭了,趙瑥,你放過我,我余生吃齋念佛,祝你平安無恙度過此生,你行行好……”
方短一口氣磕了二十幾個頭,他下了點力氣,但不多,額頭紅了一片,實際上不疼。趙瑥等他磕完頭,才道:“來人,將他扔出去。”
第52章 外甥
天陰沉沉的,已是傍晚,雲層斑駁紛雜,天空像是被劃了數道痕跡的瓷盤。
謝九塵從歸山書院回到朱雀街,便看見趙府門前有一人抱膝坐著,他的目光死死地盯著“趙府”的牌匾,似有不甘,似有悲涼,而更多的似乎是憤恨。
方短身旁放著他的全部家當,他想著剛剛的場景,恨不得衝進去揍趙瑥一頓。趙瑥不願意放過他,卻不直說,非要等他磕夠了頭,看夠了笑話之後,才讓人將自己丟出來。害他白白磕了這麽多下頭,氣煞他也!
可憤怒過後,方短還是得思考何去何從的問題。
他來到花溪城中,原本是想要當掉身上的東西之後,找個地方住下,再慢慢做打算的。沒想到流年不利,今日剛好撞上了趙瑥這人,打亂了自己的全盤計劃。
方短不想離開花溪城,他也不信,趙瑥一個商人,能有那麽大的本事,讓花溪城中的所有人都聽他的話,來對付自己。可如果他連東西都當不了,哪裡能有銀兩找地方住下,再另想辦法?
他煩憂至極,可思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麽好辦法。想到最後,方短自暴自棄,心道:“不當就不當,直接抱著這些東西找份工算了。”
找份包吃包住的工,先解決溫飽,他就不信,自己還活不下來了。他剛打定主意,便有一道聲音傳了過來:“請問……你是誰,為何會在這裡坐著?”
謝九塵觀察了方短一會,不知為何,莫名地討厭這個人,本不想管他,但剛往謝府門口走了兩步,還是沒忍住,折返過來,與方短說了句話。
方短抬起眼睛,短暫地震驚於謝九塵的容貌,他屏住呼吸,道:“我叫方短。我……我與這家的主人認識,是他的舅舅,原本想來投奔他,但我這個外甥是個冷血怪物,他不念親情,將我趕了出來,我無家可歸,無處可去,就只能在這裡坐著……”
他先是沉浸在謝九塵的容貌當中,然後才注意到謝九塵的氣度和衣著。很快他就有了主意,快速編造了一個謊言,希望謝九塵能信以為真。
聽聞趙瑥在花溪城中的名聲很差,自己這樣說,眼前這位公子應該不會懷疑。他要是大發善心,給自己些銀兩就好了。
謝九塵皺了皺眉,不是因為信了方短的話,只是因為方短神色猥瑣,還將趙瑥說得一文不值,他本能地感到不高興。
可即便如此,謝九塵也沒有丟掉基本的素養,他道:“是嗎?我叫謝九塵,就住在隔壁,可我從未聽趙……瑥說過,他有一個舅舅。”
“謝公子啊,他那樣的人,自然不會告訴旁人自己的事情。待我細細跟你說來……”
方短見謝九塵對此事似乎頗有興趣,腦筋一轉,他捂著肚子:“哎呦,肚子好痛,可能是因為一天沒有吃飯,餓壞了肚子。餓極了,什麽也想不起來了,哎呦……”
謝九塵不知該如何稱呼方短,便沒有稱呼,隻道:“若你不介意的話,可去我府上吃一頓飯。”
方短求之不得,他繼續捂住肚子演戲:“好,那我就先謝過謝公子了。”
謝九塵將方短帶回謝府,因為不想讓謝孺年與方短見面,便命下人過來,給謝孺年帶了幾句話,說自己今晚不與他一同吃飯了。然後將方短帶回自己的院子中,讓人上兩道簡單的菜即可。
方短看著面前的魚香茄子和小瓜炒肉,心道:“這戶人家看起來如此氣派,怎麽吃飯這麽節儉,如此寡淡。”他腹誹歸腹誹,等動筷之後,依舊像餓死鬼投胎,吃得油光滿面。謝九塵沒吃多少,便放下了筷子,看方短如風卷殘雲一般,將桌上的菜一掃而盡。
“呃”,方短吃飽後,摸著肚子打了一個飽嗝,滿足地癱在椅子上。看這自在的神態,似乎把謝府當成了自己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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