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幸坐在他對面的是謝九塵,不然換個人來,多少也有把他扔出去的衝動。謝九塵命人將碗盤拿下去,再上一壺清茶,茶上來後,他給方短倒了一杯,道:“你可以說了。”
方短在吃飯的時候,便已經想好要怎麽補充自己的謊言,並且讓其聽起來像真的一樣。
他“唉”了一聲,道:“我爹娘隻生了兩個孩子,一個便是我的姐姐,也就是趙瑥的母親,另一個就是我了,所以趙瑥只有我這麽一個舅舅。我們家沒有錢,但也不算太窮,不過我姐姐想要過上好日子,想著高攀富家公子……她有點姿色,成功嫁給了一位姓趙的富家公子,生下了趙瑥。可趙瑥他爹是個浪蕩公子,怎麽可能為一人收心呢?他厭倦了我的姐姐,沒過兩年,便休了我姐,我姐無處可去,只能帶著趙瑥,回到了家中。”
謝九塵靜靜聽著,直覺告訴他這是假的,但他並沒有打斷方短,也沒有提出質疑。因為他想聽聽,方短會怎麽往下編。
方短繼續道:“我姐回到家中之後,像是變了一個人那樣,一天說的話加起來還不超過十句。她的魂魄像是被趙瑥他爹帶走了,她總是定定地看著一個地方出神,也不怎麽管趙瑥這孩子。沒辦法,我隻好擔起了舅舅的責任,一把屎一把尿地將趙瑥拉扯到六歲。而這個時候,城中傳來了趙瑥他爹要娶新夫人的消息,我姐受不了這個刺激,跳湖自盡了……”
說到這裡,方短捂住眼睛,發出了幾聲悲鳴,看起來在痛哭。
謝九塵等他嚎完,問:“後來呢?”
方短道:“我姐死了,趙瑥他爹自然也知道這個消息,可他沒有任何的表示。我氣不過,帶上趙瑥便去找他,說這是你的兒子,你來養。我那樣說,不過是為了也讓趙瑥他爹不好受,沒想到,卻讓趙瑥他爹想起來自己還有個兒子,不要白不要,便將趙瑥奪回去了。我……我一個窮人,哪裡鬥得過趙瑥他爹?而且這始終是趙瑥的爹,按理說,趙瑥回到他爹的身邊,肯定能過上更好的日子。所以,我也沒想著去把趙瑥帶回來。”他編到這裡,頓了頓,因為他說著前面的,便忘記了接下來的情節。他需要一些時間,重新想想後來應該怎麽樣了。
如何拖延時間?
方短突然咳了幾聲,咳得撕心裂肺,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得了肺癆。
謝九塵盯著他,目光沉沉。
方短“咳”完後,心中又多了主意,難得遇上一個對趙瑥感興趣的人,他不能一下子將趙瑥的事情全抖出來。不然等謝九塵聽完了,就要請自己離開了,得吊住謝九塵的胃口,自己才能在這裡多蹭幾頓飯。
他這樣想著,也不打算往下說了,而是啞著嗓子道:“謝公子啊,我嗓子好痛,今天就先不說了吧?你若想知道後續,等我嗓子好了,再慢慢告訴你,可好?”
意料之外,謝九塵道:“不必了。”
方短裝啞都忘記了,脫口而出:“為什麽?”
謝九塵道:“因為你說的話,一個字我都不信。”
方短強撐道:“怎麽可能?我說的話字字屬實。你若不信……”
“我若不信,你待如何?”
方短能如何?他不能如何。想了想,想出了一條稱得上自尋死路的方法:“你若不信,大可以去找趙瑥,問問他是不是真的。”
謝九塵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方短:“……”
謝九塵道:“你走吧。”
方短根本沒動:“你跟趙瑥……是什麽關系?”
謝九塵道:“朋友。”
方短歎了聲氣,換上了另一幅面容:“你與他既是朋友,就該知道,我所言不假。”他直覺謝九塵也不知道多少趙瑥的事情,還想再搏一搏,騙他一騙。
謝九塵道:“是真是假,待我一問便知。”
方短:“……你問我也是一樣的。”
謝九塵道:“如果你真是他的舅舅,他為何要將你棄於門外?”趙瑥說過,他的父親在他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而娘親將他賣給了別人。在趙瑥的話語中,哪裡有舅舅的出現?
方短還在胡說八道:“因為趙瑥是個冷血之人,他不念舊情,我是他舅舅又如何?哪怕他的娘親重新活過來,站在他的面前,恐怕他也不會動搖半分……”
“別說了。”謝九塵打斷了他,“你走吧。”
方短抹了一把不存在的眼淚:“我身無分文,來到這裡,便是為了投奔我這外甥。可我這外甥不僅將我趕了出來,還讓花溪城中的大小店鋪都不做我的生意。謝公子,你讓我走,我能走去哪裡呢……也罷,我帶著我的這些破爛玩意,到破廟裡找個地方等死吧。”
謝九塵看了他一會,然後從懷中掏出些碎銀,放到桌上,道:“方短,你拿著這些銀兩,自去謀生吧。”
方短看見銀兩,雙眼一亮,一手便將其全部摸起,塞進了自己的袖子中。他看著外面的天色,又有憂愁:“現在已經很晚了,我人生地不熟的,也不知道能去哪兒。謝公子啊,好人做到底,你能不能讓我在府上住一晚,就一晚,好嗎?”
方短心想,只要謝九塵點頭,他就可以賴在謝府中多住幾日,吃喝不愁,豈不妙哉?
謝九塵看著地上放著的大包,那是方短的東西。看這架勢,方短確實無家可歸,不知何時,外面又下起了紛紛揚揚的雪。他心道,也罷,讓他住一晚何妨?等明天問清楚此事之後,再做決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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