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章北庭跟宋宴卿來食肆才打開門, 他就走了進來道:“我昨晚去問過了。”
“你族兄不願意來?”章北庭問。
以鄒文柏的性格,事情要是成了,肯定不會是現在這幅表情,章北庭了解得很。
“不是不願意來,是沒見著他人,”鄒文柏無奈道,“若不是有事找他,我都不知道他前兩日就帶著家裡人回老家祭祖去了。”
依照章北庭的了解,回家祭祖一般是清明,但這距離清明還有快兩個月呢,剩下的便只有先人的忌日跟冥壽了。
章北庭略一沉吟後問:“他大概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鄒文柏歎了口氣搖頭,“最快清明過後,最晚……”
最晚他也說不清楚,若是在老家待得舒服,可以少和人接觸,這個族兄能待到什麽時候,鄒文柏著實猜不到。
“我先另外找人吧。”章北庭沒有講話說死,“若是你那族兄回來了,我還沒找到合適的人,就讓他來試試。”
“嗯,”鄒文柏頷首,“我也給你問問認識的人。”
以他對章北庭跟宋宴卿的了解,若是能來有間食肆當帳房,絕對是個舒心又有前途的活,東家人好,手藝更是超群,食肆將來的規模肯定會比現在更大,若是自家族兄得了這份活,這樣的好事落在自家人頭上,他自然高興。
可惜那個族兄沒這個福氣,這麽大一個雲陽城,想要找個帳房還不容易,哪等輪得到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的族兄。
這天上午,章北庭就在門口貼出了通知,又去最近的牙行留了個消息。
其實城裡商戶找帳房,很少有人像他這樣貼通知出去,大部分都是找了信得過的人從小培養,像鄒文柏帶的徒弟,出師之後肯定也是為他們東家所用。
再次一點的,便是熟人推薦,多少沾點親帶點故。
但章北庭沒辦法,他問過關系好的幾個人,都沒有合適的人介紹,宋宴卿又有孕在身,食肆中午那一個多時辰,忙起來了連喝口水的時間都沒有,一直讓宋宴卿乾著這份活,章北庭不舍得。
有間食肆的名聲在這裡擺著,通知上午貼出去,下午便有兩人上門自薦,只不過章北庭跟他們聊過之後,都不是很滿意。
第二日也沒有合適的。
直到第三日上午,來了個三十多歲的男子,一副讀書人的打扮,穿著的衣裳有些發白,站在門口問食肆是不是招帳房。
章北庭告訴他招帳房之後,就拿出前日出的數學卷子給男子。
男子看到後面色有些訝異,不過沒有多說什麽,走到旁邊放著的筆墨算盤前便開始算。
不過一刻鍾時間他便將卷子全都答完。
比前兩日來的人都快。
章北庭看了一遍,一題都沒有算錯。
兩人的目光對上,男子笑了下,說:“我七年前便經過院試成了秀才。”
“為什麽想來我們食肆做帳房。”章北庭疑惑。
他自己便是秀才身,很清楚秀才在大靖的身份地位,雖然沒高到哪裡去,官府不發薪俸,免田稅對他們這種商戶也沒啥關系,可也不算低了,畢竟還可以免除徭役,見知縣可以不下跪,知縣也不能隨意對秀才用刑,有事還能直接稟見知縣等等。
因而只要是秀才,許多人自恃身份,就算不考舉人了,也是開個私塾,教小孩子開蒙識字,而不是去鋪子裡給人做帳房。
“家裡父母跟娘子這些年為了我讀書,過得十分艱辛,可我嘗試了幾次,都未能得中舉人,”男人苦笑了一下道,“若還不為家裡做點別的,不僅沒盡到為人夫為人父的責任,也是不孝。”
說到這裡,他垂眸整理了下情緒,才繼續道:“我家也住在南城,附近有兩個老先生開了十幾年的私塾,周邊的孩子若是要開蒙識字,都送他們那裡去了。”
章北庭點了點頭,這種情況,男人就算開個私塾,估計也搶不到幾個學生,男人的目的是賺錢,幾個學生的束脩確實比不上給人做帳房來得多。
於是他問:“怎麽稱呼你?”
“程勉。”男人面露喜色。
“我這裡的帳房,要先使用三個月,這三個月每月二兩銀子,三個月後若是合適,漲到二兩五錢。”
男人點頭:“好。”
就算是二兩銀子,也已經不少了。
“你覺得可以的話,”章北庭道,“將住的地址留下,我要跟我夫郎商量下,三日後再讓人通知你成與不成。”
男人本以為事情敲定了,沒想到章北庭話音一轉,居然要等到三日後再通知,他沉默了半晌,才走到桌邊,將自己的住址寫下。
章北庭送男人出門,沒再多說什麽。
食肆裡現在這些人,一開始給他們做事的時候,不是他們原本信得過的,就是信得過的人介紹的。
這個男人是自己找上門的,又是帳房這麽重要的位置,章北庭不可能不打聽一下就將人定下來。
至於找誰打聽,自然是同住城南,又認識人頗多的錢良才跟何家人,以及在衙門有關系的陸風跟蕭萬青。
前者可以打聽為人,後者可以知道有沒有犯過事。
錢良才跟何家那邊很快,章北庭跟宋宴卿去一趟就問到了想要知道的。
程勉的家跟何家的菜攤子隔了三條街,不過菜攤子這種地方向來八卦多,章北庭一說名字跟住的地方,苗鳳花就對上了號,說:“我知道那家人,男人讀了三十年的書,父母妻子為了供男人讀書,在附近是出了名的願意做各種髒活累活,為人除了有些斤斤計較,倒是沒聽說過其它的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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