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行。”元慶微笑道,“林公子交代了我,要將信上提到的東西,都帶回去給他,那在下就一定要一個不少地帶回去。”
唐孟揚聞言,複而抬眼看他。
元慶身上的氣質非同一般,收斂起來的殺伐果斷,渾身繃得像一把劍似的。
唐孟揚心底直犯嘀咕,並未一口回絕,讓人去庫房將琴抱來了:“麻煩兄台你帶回去給懷甫賢弟吧。”
元慶雙手接過琴抱住,動作小心,又道:“還有呢?”
唐孟揚:“你看過信了?”
元慶搖頭:“聽他說的。”
“……還有個盒子。”唐孟揚隻得讓人去庫房找來,“兄台,幫我給懷甫賢弟帶句話,說我過幾日去行止觀探望他,不知他眼睛好些沒有?”
元慶沒吱聲,抱著琴盒和小木盒就走,半點都不想和唐孟揚多接觸。
末了,元慶又按著侯爺的吩咐,去買了筆墨紙硯,雲南王府富可敵國,蕭侯爺不差錢,一切讓他買最好的。
辦完差事,是六七日後了。
這些天裡,林子葵每日上午在清心閣,有靈泊道長為他念書,下午,蕭複還會陪他念書,當然,這一會兒工夫,林子葵總是心不在焉的,故此他不太讓蕭複給自己念。
到了晚上,就換墨柳了。
天氣越發冷了,洗心堂的炭只剩最後一點,入夜後,林子葵就喚墨柳到床上來:“墨柳,你來,跟我一塊兒睡,兩個人睡著暖和。”
炭盆被屏風圍在床邊,微弱地亮著橘紅的光芒,主仆鑽一個被窩,墨柳凍得直發抖,腳碰到林子葵的腳了,道:“公子,你身上好冰的,我起來給你燒個湯婆子吧?”
“不了,這麽晚了,你要去挑柴燒火,不燒了,等燒好湯婆子,你都凍僵了。”
“不礙事的,讓我去吧,我不怕冷。”
“不怕冷你抖什麽,不去了。”林子葵深深閉著眼睛,張開手臂哄著書童,“快快睡覺,睡著了,就不冷了……”
墨柳年幼,真將林子葵當哥哥看待,閉著眼就鑽他懷裡了。
那炭燒到半夜就燒乾淨了,外頭風聲呼嘯,窗戶被吹開了,墨柳半夜被冷醒,起來關窗,看見外頭刮了雪,一地的銀霜,和月光一起蓋在桂花樹上。
他冷得根本沒心情看初雪之景,急忙將窗擋上,墨柳把自己所有的衣服裹上,回頭看見公子蜷縮著睡,於是他就將那件二姑娘送的“兔裘”給公子蓋上了。
辰時,墨柳起了。
公子還沒醒。
墨柳勤快地掃了掃門口的雪,灌了一個湯婆子,塞進被窩裡給公子暖腳。
巳時,公子還是沒醒。
墨柳開始感到不對:“平素,公子都是卯時起,風吹雨打,從未例外。”
林子葵臉色不正常地泛著紅,嘴唇乾燥,還有些打哆嗦。
墨柳伸手一探:“哎呀!”
“壞了!”
他嚇了一跳:“好燙呀!公子,公子你快醒醒,你燒了。”
林子葵迷迷糊糊,被他搖醒,他輕咳了一聲:“墨柳,幾時了?”
“快午時了。”
“午時?”林子葵聽了就要坐起,被墨柳按了回去:“公子你可別起了,你身上好燙,發了燒,我,我去給你燒一碗薑湯,然後去找郎中來!”
林子葵使不上力氣,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
墨柳是個機靈的,知道找人幫忙,他先找了個道長:“我家公子燒得厲害!道長可否讓觀裡的道醫過來給他瞧瞧病?”
然後他才去廚房熬煮薑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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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複一向起得晚,因著今日林子葵一直沒有過來,他問了元武,說今日早晨也沒路過,他心下奇怪,方才去找。
到洗心堂門口時,正好碰著觀裡的年輕道醫提著藥箱趕來,蕭複立刻大步走過去,道醫認得他:“蕭居士啊,裡頭的林居士,可是你的友人?他的書童說,林居士患了溫病,人都燒糊塗了,貧道這才匆匆趕來!”
“他得了溫病?!”蕭複立馬推著道醫往裡頭走,“還跟我廢什麽話,快給他瞧瞧!”
蕭複進去後,果然看見林子葵沉睡不醒地躺在床榻上,雙目緊緊閉著,他伸手一探,燙得駭人。
那年輕道醫捏住林子葵的手腕子號脈,複又扒開他的嘴,看他的舌苔,然後扒開眼皮看他的眼球。
就這樣,林子葵居然還沒醒!
蕭複臉色陰晴不定:“他怎麽樣了?”
“是溫病,昨夜初雪,想必是夜裡受了寒。”道醫打開藥箱子,“我為林居士抓幾副草藥即可。”
蕭複伸手也抓住林子葵的脈號了號,道醫一邊抓藥,一邊問他:“居士也懂醫術?”
“嗯。”懂一點,但他沒有味覺,嗅覺偏頗,不適合行醫。林子葵的脈,他一號就知道此人體虛多病,脾胃恐怕不好。
這手腕子細得很,瘦得可憐,面色蒼白無血色,額頭側著臉緊貼著草籽枕頭,像是魘住了。
蕭複無端感覺心輕抽了下。
很輕微。
可這感覺一出,他就皺起了眉。
心底生出了不妙的感覺。
林子葵沒有睜眼,但依稀感覺到了人在,先喊了一聲:“娘……”
又囈語:“爹,孩兒不孝,沒有考中……”
他爹娘都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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