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和澤不斷逼近,而盛和泰則不住地朝後爬,泥土把他錦繡金紋的長袍弄髒甚至磨破,他顫抖著聲音說著,但他話音未落,寒光一點,那長.槍卻已行至面前,像是被被割破喉嚨的雞崽般,鮮血自頸側汩汩而出,讓他再也說不上話來。
手起刀落,盛和澤斬下了盛和泰的首級,他拎著那鮮血淋漓的頭顱重回自己闊別二十余載的王帳之前,他的身上沾滿自己與他人的鮮血,陽光給他冷峻的神色鍍上一層金輝,映照得宛若神袛,南詔眾臣皆俯首——
十年生聚,枕戈飲血,他們的王回來了。
第87章 屠猛虎
在奪回南詔國主的位置後, 盛和澤果然信守承諾,遣使節向煜朝表達面北稱臣之意,先前允諾的事項亦一樣不少, 如此不戰而屈人之兵, 賀重霄心下自是欣慰。
趁此戰亂之機, 博陵崔氏旁支的鄭國公崔宇晨之子崔征, 卻號召田莊莊客,為一己私利假借重霄名義屠斬掠奪南詔縣郡,大肆搜刮掠奪。
許是忙著平息穩定內.政, 盛和澤雖並未有所怪罪, 依舊信守承諾,給了大煜足夠的利好, 可賀重霄知道, 若是因一時小利而失信於南詔乃至各國,無異於自毀威譽,飲鴆止渴。
故而得知此事, 賀重霄當機立斷, 下令將崔征斬首示眾,卻遭到軍中眾副將一眾反對。
“賀將軍,這人殺不得。俗話說得好, 打狗都要看主人,何況這不是尨犬而是隻猛虎啊!”
“就是啊,強龍不壓地頭蛇,再說了您便是要問斬, 也需請旨聖上。畢竟崔宇晨的國公是林氏一案後禦筆欽封的, 陛下深謀, 卻獨獨挑了此人, 若是旁人也就罷了,久居廟堂的您難道不知陛下這是何意?”
“同崔家乃至陛下作對,您這又是何苦?”
……
營內眾裨將七嘴八舌,可言說的大意卻是一致。
賀重霄當然也知道,在以雷霆手段震懾威壓各世家大族後,蕭憬淮總會故技重施,打一巴掌給顆甜棗,而選崔宇晨這般隨遇而安並無遠志,卻身居氏族高位的人做這個施恩放權的對象從權衡上來講自是最合適不過。
可這些因而受到傷害與損失的黎民百姓呢?又有誰來在乎他的生死與利益。
法不上大夫,不上貴胄,不上親勳,要法還有何用?更何況此事涉及軍.政國威,更非兒戲,他又豈能容忍為虎作倀?
“天子犯法尚與庶民同罪,他既為國公之子便更當知法循禮,又豈該目中無人,為禍鄉裡?”
“更何況——”
賀重霄斂眉而視,逡巡眾人,神色淡淡,而眼鋒凌厲,言語間帶著毋庸置疑的威懾篤定:
“我殺的,就是虎。”
在賀重霄力排眾議,將崔征斬立決後,久旱蝗虐的巂州竟降下甘霖。
原本飽受鄭國公一族壓迫禍害的當地百姓原本早已麻木,可當那顆至死都在罵咧譏誚、耀武揚威地顯擺著自己家勢而不敢置信地瞪大了雙眼的頭顱滾落,鮮血燥熱為雨水衝刷殆盡,巂州百姓的靈台仿佛也伴著這場夏雨一道歸於清明。
“啊!下雨了!居然下雨了!”
伴著眼尖之人的欣喜驚叫,城中百姓們如夢初醒,紛紛衝出家門,感受著久違的涼爽,任雨水打濕滿身衣袍卻仍是滿面樂呵笑意。
“天哪……感謝上蒼降下甘霖。”
一位老媼走到田間,顫巍著俯身抓了一把被雨水潤濕的泥土,幾近癡怔地喃喃自語,她家中那為數不多的幾畝田因久旱而三年近顆粒無收,再度嗅到塵泥新翻的清新氣息,老媼的眼眶隨即濡濕。
“感謝神明!感謝上蒼!”
一時間,巂州城內響起了此起彼伏地叩拜高呼,然而正在此時,卻不知何人倏而揚聲慷慨陳詞:
“大夥謝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做甚麽?眼下我們最該謝的應是賀將軍,是他斬了那橫行鄉裡的歹人,救我們於水火!”
“說得好!我看呐,賀將軍才是這下凡顯靈的活神仙,早在數十年前便聽說賀將軍年輕時在鄧州也是這般,久旱未雨,斬殺貪官,天賜甘霖。一次是巧合,那兩次不是神明顯靈又該如何解釋?”
“對!賀將軍!賀將軍!賀將軍!”
……
一呼百應,四周頓時響起了此起彼伏的高聲呐喊,更有不少百姓紛紛跑到軍營外自願遣糧送衣,運到重霄軍營外的物什在短短數日內便堆積成了一座小山。
巂州本就僻壤,賀重霄本不欲收取一概婉言辭謝,但著實盛情難卻,他便象征性地收了些帛緞衣物和當地特產的藥材,但其中大部分卻仍是下發撥送給了軍中士卒。
夏秋交界,這場遲來的雨淅淅瀝瀝地下了小半月,巂州百姓便也一面打理閑置已久幾近絕望的農務,一面載歌載舞地歡慶了足足小半月。
百姓們喜上眉梢歡呼雀躍,因知賀重霄並不欲收取民脂,漸漸便也不再贈之實物,而是敲鑼打鼓歌舞奏樂,甚至還在祠廟中供奉起了賀重霄的塑像,著書立說,歌功頌德,幾近將之奉若神明。
臨行還京,在最後檢視完城隍垛時,一路上仍有不少百姓念念不舍地夾道惜別。正在此時,人群中倏地竄出了個身著花裳的小姑娘給,她極為機敏地從大人身側溜過,小跑到賀重霄面前,踮腳舉起了手中那束漂亮的鮮花:
“伯伯,您真好,我長大以後一定要嫁給像伯伯這般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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