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這樣……有溫暖到您麽?”
見蕭憬淮不答,賀重霄也不再說話,只是伸手握住了對方的手。
好涼。
涼得像是從冰窖中方才取出的冰塊,又像是冰涼膩滑的虺螣,直接從手心寒到骨子裡。
……
夜裡,倆人你來我往地折騰了一宿,直到破曉雞鳴倆人才相擁著沉沉睡去,好在眼下城關已定,又恰逢軍隊翌日休沐整頓,這才讓賀重霄偷閑休息了整日。
幾天后,在處理完後續事務後,便到了蕭憬淮該回京的時候,畢竟林家此事的後續還亟待他去處理與整頓。賀重霄自是不在乎,戎馬倥傯,他早就習慣了與大漠孤煙相伴的日子,倒是蕭憬淮遲遲不肯登上馬車。
看出了對方的不舍,和這耍小孩脾氣似的幼稚行為,賀重霄啞然失笑。
“‘江漢湯湯,武夫洸洸。經營四方,告成於王’。”
誦著《江漢》賀重霄繼而又是微微一笑,朗聲道:
“陛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天命。戍守邊疆,斬敵破城,守得一方百姓免遭兵戈,這是微臣的職責;而在朝堂上,縱橫捭闔,陟罰臧否,守得天下蒼生萬民海晏河清安居樂業,卻是是陛下您的責任。”
“朕等你回來。”
在得了賀重霄笑著點頭應允後,略一沉默後蕭憬淮仍是上了車輦,一騎浩蕩車馬在滾滾黃煙中疾馳而去,瞬間便泯藏於了黃煙塵土之中。
作者有話要說:
一起磕頭祭拜天地母妃也算一拜天地和二拜高堂啦~_(:з)∠)_
-
感覺玉山我一定是最野的嬰兒車車手咳…
第77章 宮辭賦
京都, 林府。
“這個蠢貨!”
林昭然一甩袍袖,楠木嵌螺鈿雲紋牙桌上那些堪當普通百姓人家一年口糧的一排古玩瓷瓶便“叮鈴哐當”地碎了一地。
這些年來林昭然一直在費盡心思地飾掩藏拙,結果卻沒想到李永言這蠢貨卻是把家底往外抖了個乾乾淨淨, 而且還不是光抖了他們林家, 且一石二鳥地把李家也一道脫下了水, 還有江如練……
他千算萬算, 偏偏就是沒能算到這麽多年來如走狗般追隨自己左右的江如練居然會倒戈。
擅養私兵、勾結蕃敵,勾結黨羽、嫉賢妒才;驕奢淫逸、吞侵國財……
這條條列列積攢下來,蕭憬淮是鐵了心的想讓他們死。
見林昭然面色慘白猶如死灰, 他的兒女們眼下雖還未知情, 但一時也不由眼觀鼻鼻觀心,堂內頓時陷入了一片沉寂。
但林相最小的孫子顯然仍是不明就裡, 以為是自己早晨的功課做得不夠好惹得爺爺生氣, 便小心翼翼地踩過那滿地的齏粉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扯著林昭然的袍擺撒嬌似地奶聲奶氣地喊起了“爺爺” 。
其實自從上次同江如練夜獵覺察自己身子骨早就大不如前後,林昭然心下便已萌生了告老致仕的想法。
他在官場朝堂中沉浮近五十載, 見證了朝中的風流雲散改朝換代, 清醒過,糊塗過;當過股肱茞臣,也做過佞相聵子;曾飛黃騰達平步青雲過, 亦曾流年不利窮困潦倒。征伐,議和;旱澇,災蝗;殺.妃,立後……種種風雲變換興亡成敗又有什麽是他所沒有親歷眼瞧過的?
在經歷過這麽多事後, 已近古來稀的他當然也想如普通祖父般含飴弄孫, 享兒孫承歡膝下的天倫之樂。
看著面前這何辜稚子, 又思及這些年來的苦心經營俱是功虧一簣, 拄著拐杖的林昭然扶著桌角踉蹌了兩步,心下一時氣血翻湧,竟是一口氣沒接上來,急火攻心地噴出一大口鮮血。
“爹!”
見此情形,兒女們登時驚叫著,七手八腳地圍上了前來。
果不其然,不到半月林府便被先前與蕭憬淮故作不合的斐家以雷霆之勢抄了家填了國庫,補了這些年來南征北伐所耗的花銷貲費,其家財富盈使世人咒罵一片,暗啐“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如此蠹蟲,當真該殺!”
至於這位老人這麽多年來為朝廷、為國家所做的貢獻,卻仿佛全然為世人所遺忘。
“我在你沒落失意時選擇你,把我最疼愛的女兒嫁給你,傾注財力人脈助你出震繼離登上帝位,數十載,可事到如今卻落得滿門抄斬,身負罵名……當真可笑,可笑至極啊!”
“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
刑場上,這個原本老驥伏櫪精神矍鑠的老人仿佛在一夜間便白了頭,蒼蒼銀絲隨風飄搖,被五花大綁著的林昭然仰天長笑,不知是在笑蕭憬淮還是在笑自己。
蒼老泣血的嗓音在刑場上盤桓回響著,但圍觀的庶民百姓卻仍是對之說三道四指指點點,神色間皆是難掩的憎惡鄙夷。
午時既到,劊子手面無表情地高舉鍘刀,瓢瓢鮮血噴湧,滾落數顆人頭。
鎖銜金獸連環冷,水滴銅龍晝漏長。
雲髻罷梳還對鏡,羅衣欲換更添香。
含涼殿中,林似錦正對鏡梳妝,銅鏡中倒映出她有些倦頹憔悴的臉龐。
她隻比蕭憬淮稍小一歲,已是二十有六,姿色自是難再比得那眾摽梅桃李的宮妃鶯燕。在宮女們幫她綰好發髻簪好花釵細鈿後,林似錦看著鏡中的自己,不自信問道:
“小翠,你說本宮是不是老了?不好看了?”
“娘娘您在說些什麽呢?”,小翠聞言俯身,乖巧道,“娘娘當然還和曾經一樣傾城動人,而且啊,依奴婢看來,這荏苒而逝的時光年歲不光沒讓您變老,反而還給您多添了幾分風韻呢。”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