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是很想念熊的,要是談默完全變成熊好像也不錯。
他回去睡覺。
半夜迷迷糊糊的時候,臥室的門忽然發出極自然的響動。不是進小偷那種動靜,是那種堂而皇之的自然動靜。
肖嘉映朝窗戶側躺著,還沒察覺到,背後的床就微微塌陷,有誰睡到了他旁邊。
他瞬間清醒。
“談默?”
胳膊一橫,談默壓著他的鎖骨,頭往頸間抵了抵,嗓音含糊地捂著:“有蚊子咬老子。”
“你沒插蚊香嗎?”
心臟跳得像兔子,大腦都快缺氧了。
結果年輕人毫無自覺。
“蚊香在——”
“吵死了。”
“蚊子嗎?”
“你。”嗓音十二分嫌棄。
……
肖嘉映真想把睡前對熊的懷念收回去。
第47章 冬眠期
翌日清早,談默睡得很熟。
他睡著的時候既不叛逆也不冷酷,喜歡把被子蓋得很歪,顯得有些孩子氣。
想了想,肖嘉映還是沒有叫醒他。
跟自己手腕上變少的傷痕相比,談默不僅額頭上的疤絲毫沒有變淺,耳畔後還多了許多隱晦的疤,應該是過去幾年留下的。
那幾年他到底過著什麽樣的生活?
老余說他輟學,賣血,險些失手殺了他爸。護士說他精神分裂。白主任說他自我麻痹,不肯從幻想中解脫出來。
難以想象那段時間他是怎麽撐下去的,在靠什麽念想堅持。
雖然肖嘉映打小過得也不算好,但說真的,不是談默這種掙扎於溫飽的不好。
從小跟著控制欲很強的母親生活,缺少父愛的同時又被同學孤立,漸漸形成了肖嘉映壓抑的人格。
談默不是這樣。
他雖然沉默寡言,但願意交朋友,活得不卑不亢,對人對事的態度都是松弛的,不像肖嘉映那麽焦慮,那麽習慣於自我否定。
他的困境都是因為出身,因為擺脫不了原生家庭的影響,背負著重重枷鎖在生活,想跑也跑不快,所以才會讓人覺得難受和可惜。
我該怎麽幫他?
肚子癟了一天一夜,肖嘉映決定吃飽再繼續想這個問題。
“早啊。”
邁進客廳,突然聽到清脆的嗓音,肖嘉映驚喜萬分:“兔子!”
許久未見的兔子正以高難度二郎腿姿勢盤踞在沙發上,在肖嘉映出來的第一秒,立刻給了他一個下馬威。
“正是本小姐!”
“……”
過去把她拎起來,上看看下看看左看看右看看,沒有發現什麽不一樣的地方,還跟從前一樣,有點嬌憨又有點古靈精怪。
“你怎麽找來的?”
結果立刻被看白癡的眼神看了一眼:“廢話喔,當然是熊引我來的!”
“可他還在裡面睡覺,也沒辦法通知你吧。”
“我跟他有心電感應啦。”
肖嘉映噎住:“你們為什麽會有心電感應這種東西。”
“笨死了,這還要跟你解釋,因為我們是同類人啊。”
什麽同類人,明明一個是熊另一個是兔子,連物種都隔著十萬八千裡。
肖嘉映決定不跟她計較這些。
“兔子你來得正好,我有事情想請教你。”
這種謙卑的態度讓兔子很是滿意,屁股向旁邊一挪,肉墊爪子拍了拍沙發,“坐!”
挨著她坐下來,想了一會兒肖嘉映才開口。
“我問你,有沒有辦法能再回到熊想象的世界去?我有必須要改變的事情。”
兔子斬釘截鐵地說:“想都別想。”
“為什麽?”
“拜托。”
兔子的短腿在沙發邊緣蕩來蕩去,顯得有點滑稽:“你都說了世界是熊想象出來的,怎麽可能跟現實產生聯系?夢就是夢,再怎麽逼真也改變不了什麽,不可能的!”
肖嘉映不認可這種說法:“可我的工作,還有我的精神狀況,的的確確都改變了,這怎麽不算產生聯系。”
“那是因為你在被動接受。熊又沒想著改變,它只是在替你辦事而已,所以它的事情當然不可能成真。”
“有些夢就是我做的,怎麽能算我被動接受?”
“你的夢?”兔子眼珠瞪著他,“不可能啦,你不是我們的同類,沒有幻想環境的能力,少說大話了你。”
“是真的——”
“除非你有熊幫忙。”她直接打斷肖嘉映的話,“但那也很難做到,因為我們沒法想象出完全不知道的事。這就好比我沒法想象跟姐姐繼續生活在一起,因為我不知道她在哪裡,在做什麽,我只能幻想出以前的事,在那基礎上做一點發揮。”
說到這裡,兔子的情緒有些低落了。一提到姐姐她就化身多愁善感的少女,一會兒托腮甜笑一會兒又怨念傷心。
而肖嘉映被她的話釘住了。
沒法想象出完全不知道的事,那談默是怎麽知道我中學發生過什麽,又是怎麽知道我大學被冤枉的過去。
是因為遺書嗎?
因為從遺書裡知道了我的遭遇,所以想幫我,想引導我走出來。
是這樣嗎。
他設想過很多,唯獨沒有想到過——熊是為他而來。
他和熊根本就不是偶遇。
熊活在談默的潛意識裡,談默讓它來,做完了該做的,到了時間又讓它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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