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不離眨眨眼。
他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糊弄陸無名,所以他也是認真的在思考該如何回答。
想了片刻,他也就有了答案。臉上的笑容變得溫柔,柳不離說:“我喜歡你努力活下去的樣子,只要你不放棄希望,我就願意陪在你身邊。我喜歡看你眼睛裡的光,所以你要記住,不要讓它熄滅啊。”
陸無名愣了愣,然後輕輕的點了點頭。
他的眼睛裡有光嗎?
確實是有的。
因為他的眼睛倒映出來的,全都是師尊的樣子。只要師尊不離開,光就永遠不會熄滅。
況且他不會死,他當然可以努力活著。
師尊喜歡他活下去的樣子,師尊也喜歡他眼睛裡有光的樣子。那意思就是師尊會一直喜歡他,也一直不會離開他身邊了。
得出這個結論,陸無名覺得自己好像開心了一些。
之前的那些猶疑和悲傷消散了很多,他看著柳不離的眼睛,他覺得自己是有些不自量力,可還是有那麽一瞬間,他真的覺得自己好像配站在對方身邊了。
看出來他的情緒穩定,柳不離臉上的笑容也就更溫柔了一些。牽著陸無名的手,他朝外走去,一邊輕聲提醒說:“一會兒到了蘇家,你不要跟他們急,也不要說話。交給師尊來處理,不管他們怎麽樣,我都能處理的好,明白了嗎?”
陸無名點頭,動作到了一半,卻又停了下來。
他相信師尊可以把事情都解決好。
可是他又不想讓師尊去解決那些。
別人的血太髒,不配落在師尊身上。
那是他的光,他最重要最美好也是最乾淨的存在,怎麽能讓其他人肮髒的生命來玷汙他呢?
陸無名心裡想著,沒有被柳不離牽住的那隻手藏在身後,慢慢的化作利爪。就像是一隻嗅到了血腥味的餓狼,等待著對獵物發動攻擊。
說實話,其實在最開始聽說柳不離要來替他撐腰的時候,他還很期待,期待著師尊的行動,期待著他像斬殺那個禿驢一樣的斬殺那個罵他怪物的弟子。
可現在認真的想想,他又發現自己不願意看到那種畫面了。
那些人算什麽東西?
只不過是一堆塵土垃圾罷了。他們不配讓他師尊動手,他們的命和他一樣的賤,賤的不配給他師尊的佩劍增加重量。
他還記得上輩子那個柳不離罵過他的話。
他說他們鬼族就是怪物,鬼族存在的價值,也只是奪人性命。他們就是屠夫和殺手,沒有做人的天賦,所以才被命名為鬼。
他說他們本來就應該是惡意和絕望的化身,所以他不配出現在陽光下,他就應該和黑暗融為一體,生於黑暗,然後死於黑暗。
所有的這些話,陸無名都記在心裡。
他曾經記住這些是為了恨,他也想去反駁,想告訴柳不離,他說的這些都是錯的。
可現在看著身邊牽著自己的男人,他又覺得柳不離說的這些話,似乎也都是對的。
他就是肮髒的怪物,生於黑暗,長於黑暗。
現在有一道光衝到他身邊,光沒辦法把他完全照亮,那他能做的,就是讓所有的黑暗終止在黑暗之中。
他不想讓他的光暗淡分毫。
心中默默有了想法,陸無名緊了緊和柳不離牽在一起的那隻手。
感受到了他的力度變化,柳不離低頭看了看,隨即笑了起來道:“無名,是緊張了?”
陸無名沒有說話。
他不是緊張,而是在興奮。
上輩子他吞噬的惡意和瘋狂在他靈魂的深處叫囂,它們太久沒有見過血了,它們催促著他陷入瘋狂。
陸無名對此非常熟悉,上輩子他也有過這種情況。
那是在他屠了丹宗的時候,他殺的越多,他靈魂深處的惡意就越發激動,就像是乾渴了太久得到了清泉一般,它們在血腥中狂歡亂舞,那是他從未得到的暢快。
陸無名知道這樣不對勁兒,可是他也無從控制。
吞噬了十年的惡意,那惡意太過純粹,也太過瘋狂。只要稍微有點苗頭,它們就會狂呼亂叫,期待著催促著,逼著陸無名變成柳不離所期待的那種純粹的殺戮機器。
用力的深呼吸了兩下,陸無名抬頭看向身邊的柳不離。
咬了咬嘴唇,他小聲問道:“師尊,如果我想動手,可以嗎?”
“不可以的,”柳不離笑著回答,他說:“你還是個孩子,處理事情解決問題的工作,應該由大人來做。還有你之前沒有學過,所以我現在也不會太要求你什麽。但是你要記住,人不是野獸,我們能用語言溝通的時候,沒必要直接動手。殺人不是唯一解決問題的方法,當其他方法不好用的時候,也不用你來動手。師尊很強,你可以依靠我。師尊也不喜歡看到你滿手染血的樣子,明白了嗎?”
陸無名咬了咬嘴唇:“可是……師尊那樣子……我也不想看到。”
柳不離揉了一把他的腦袋,笑的更燦爛了:“那你就閉上眼睛,我很快就能解決,不會讓你害怕的。”
才不是害怕。
陸無名在心裡回答。
看著柳不離的笑臉,還有他眼睛裡的溫柔,那些話卡在嘴裡,終究是說不出來了。
太陽真的是一種很神奇的存在,它可以驅散黑暗,也可以驅散惡鬼。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