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被陽光曬得昏昏欲睡,又過了一會,感覺雲層漸漸遮擋了陽光,有個球滾到了自己腳邊,一個孩子追著那球到自己身邊,抬頭道:父皇,您何時陪我來玩?
皇帝怔了怔,發現這孩子有一張自己思念已久的面容。他忍不住站起身來,然而邁出一步之後,被另一個人從後面攬住,於是那孩子疑惑地看了看他,抱著球又離開了。
皇帝:別走!
他想要追過去,然而被牢牢抱住,幾乎動彈不能。他伸手想要扯開對方的手臂,然而發現自己視線能直接從對方手臂穿透下去,竟能看到腳下的地面。
他怒道:放手!
那不行。那鬼魂笑道,我也等待您多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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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皇帝見掙脫不開對方手臂,立刻抓住腰間佩劍。長劍甫一出鞘,鬼魂就松開了手臂,於是皇帝立刻轉過身,後退一步,劍尖徑直指向對方面孔。
然而這是一張陌生的臉。鬼魂見對方表情裡顯出了愣怔之意,不由得笑道:杜將軍斬下了我肉身的頭顱,我隻好以這靈魂的本來面目來見您。
皇帝持劍凝神審視,沒能從這張臉上回憶起當年那位初到晟國的年輕質子,倒是能一眼看出張邇雅和他有血緣關系。這副面容只能說是清秀,並不及當年的太子容貌出眾;但這張臉上的表情和眼神,實在是太令他感到熟悉了。
你來做什麽?皇帝凝視著他,冷笑道,這十年裡,朕已經將這南夏朝廷完全變成了朕自己的東西。你多年試圖改變這國家羸弱面貌,令商人大行於世,沿納、折變、和買等等賦稅均成了官商勾結之道,朕已經給你全部抹掉,令百姓回歸農桑之本;你所謂糴買之策,也沒有挽救你北伐的失利。這些年朕和北國結盟,你們南夏張氏過去百年和北國皇族的糾葛,在朕眼中也不過是不足為道的舊事罷了。這些年下來,南夏百姓已經習慣了晟國的官話、晟國的禮儀、晟國式的朝臣系統,你以為當年打得一手好算盤,使得朕無法順利抹去南夏的國號;但有了這十年,這國家未來將永遠也無法走出朕的身影。
這並不難想象。張君笑了笑,道,畢竟我也從沒有從您身影裡走出來過。
他伸手撚住劍尖,道:而我這些年所做的,也不過是因為長時間凝視您一人,不由自主學習您的手段和做法。我當了您那麽多年的玩物,被賜予一個象征著您所有物的名字,但也得到了您多年悉心的教導,以至於有機會向您展示您教導我的成果。……
張君將劍尖下壓,抵在自己胸口上,道:您現在自然可以選擇無視我,轉身去見您的太子,畢竟您對他的懷念導致了後來所有的事端;但您也可以面對我,懲戒我。
張君緩緩道:您應該懲戒我,懲戒我讓您生活陷入無序和混亂,如此肆意妄為,攪亂您的心神……
……這似乎又是一個嶄新的騙局。皇帝看著面前的人,他身後隱約還有幼子獨自遊玩的聲音,那孩子並未走遠,正等待他掙脫開這個執念、權力以及爭殺的漩渦,回歸到家人身邊;至少這樣的話,他就可以得到平靜,甚至是休息。
不。然而他臉色沉了下來,說道,朕絕對不會忘記你的惡行,又怎能讓你輕易從復仇中逃走。
他揮劍便斬,在張君胸前帶出一道血光。張君大笑起來,於虛空中向後落下;而皇帝也追落下去,直至劍刃刺入對方胸口。
這劍本不能夠傷害一個鬼魂,此時卻令張君傷處汩汩地流出了血,灑落在半空裡。張君在這仿佛沒有盡頭的墜落中拽住了對方手臂,令對方劍身繼續刺入,直至對方右臂也刺入胸口,被肋骨糾纏,收窄,扣住了手指。
送您一個指環。張君口中流血,笑道,我已經死了,身上沒什麽值錢東西,隻好用自己肋骨做了這個禮物,也算感謝您賜名、養育、教導的恩情。您若是不喜歡,隨便扔到哪兒,也是可以的。
皇帝一怔,然後的一瞬,張君身軀碎裂,與他都墜入了無盡黑暗的幽冥。
……
天色漸漸暗了,南夏的宮人見皇帝久久坐在水邊,鼓足勇氣走到他身邊,輕喚道:陛下?
她見皇帝沒有反應,仍是睡著了的模樣,隻得站起身,從太監那兒討要了鬥篷,回來說了聲請陛下恕罪,然後披在對方身上。
她在隱約的日光余暉中感覺一絲涼意與異樣,心底一顫,顫巍巍碰了碰皇帝的手背,隻覺得一片冰涼。
宮人當即跌坐在地上,渾身發抖,直至其他人察覺異樣趕來時,她仍未能說出一句話。
消息傳至端王府,用了三天左右時間;官方信使來到,又用了兩天。杜彥彬人在靠近南夏的邊境,得了消息後快馬加鞭回來,去找自己父親;然而等到真正見了面,又覺得無措起來,不知道該怎麽說。
杜漸審視自己的兒子。杜彥彬也已經快到而立之年,弓馬嫻熟,有一夫當關之勇,早已經可以獨當一面,但在父親面前還是有些拘謹。
杜漸搖頭道:雖然長得還算過得去,但別人在你這個年紀,怕是連孫子都要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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