韋鵬:既然陛下如此了解臣,自然知道臣現在想說什麽。
聶先生不由得皺眉。他沉吟許久,道,朕沒有把你的建議真正放在心上。
韋鵬:臣為陛下鞠躬盡瘁,是希望國祚綿長,內外安定;您在后宮養虎為患,導致張君挾持一國之君而走,國內大亂,您難辭其咎。
聶先生:朕已經知道了。
韋鵬:臣不救先帝為不仁,臣不事新帝為不義,陛下您陷臣於不仁不義之中,致臣等多人顛沛流離,死死傷傷,國家近乎敗亡,您難脫其責。
聶先生:……你夠了沒有……
韋鵬:但您又救了我。臣也有至親好友,不乏能人異士,但只有您讓臣死中得返,恩情難報,所以臣隻好繼續當個不仁不義之人。
他跪於地上,叩首道:罪臣韋鵬,生不帶來,死不帶走,願為陛下鞍前馬後,肝腦塗地。
聶先生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他怒道:給我起來!
韋鵬從容起身,撣了撣身上的灰塵,儼然又是當年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物了。
韋鵬:過去的事暫且讓它過去,但是您如果想用我,最好還是聽我的。
聶先生:好。
這話多少是帶了些惱怒的。不過能得到一次承諾已經不容易,韋鵬見好就收,為陛下看茶,道,您不能再在這地方待太久。我能更換面貌,但您不能,這幾天鎮裡已經聚集了一些人,口音像是京城的人,應該是為了您而來的。
聶先生:所以需要你考慮好下一步的方向。
韋鵬:四皇子可靠嗎?
聶先生歎道:除了他,也沒有人能用。
韋鵬:那就讓他回到封地,暗中招兵買馬。您如果要起事,還是得有一些忠誠的隊伍。守城將士中有一些是認識您的,您的隊伍並不需要太強悍,只需要陣勢壯觀,足以動搖人心就可以了。
聶先生心底稍安:那朕去哪?
韋鵬:您跟著我遊山玩水就行。輕松一些,不用急躁,放出一些動靜出去,京城裡那位會先坐不住的。
聶先生:這時候哪有遊山玩水的心情。
韋鵬:您以前不是挺有閑情逸致,在宮裡修了大片山水,跟男男女女的宮人鬼混……
聶先生雙目爆紅:你——
韋鵬道:假裝閑情逸致也是可以的,無非是個大隱隱於世的道理。
韋鵬又道:臣不是想特意這事,不過您在這種境況下,還有心情纏綿床榻,臣不得不提醒一二。
聶先生一怔,意識到對方看見了自己頸下的一些痕跡,但韋鵬所想的跟現實顯然不一致。
不一致也好。這種誤會,讓一個皇帝的自尊心完好無損。而韋鵬顯然也將這當成一個無傷大雅的覲見,略微提點而已。
聶先生心裡一個石頭無形中落了地。既然韋鵬誤會,那就讓他繼續誤會下去。聶先生現在也終於能用輕松的語氣提起另一個重要人物。
張君前段時間前去國境巡遊,應該是邊境有了問題。聶先生道,你怎麽看?
這是好事啊。韋鵬道,他前幾年一直在我們邊境線上搞動作,忽視了另一側。
我聽聞,您是在綁架了他的嫡子,悄悄出宮的。韋鵬道,這件事恐怕是他的授意。他的西南邊境有問題,兵力就需要從其他地方抽調,就會導致和我們國家接壤的東部防線變弱;這時候把您放回來,是知道您一定會試圖奪回皇位,吸引新帝的注意力,而不是借機發兵,兩面夾擊他的國家。
難怪路上始終有張君的人跟著自己。聶先生心想。
聶先生道:你是說,朕還得忍耐一段時間。
韋鵬:您有什麽不能忍耐的理由嗎?
聶先生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自從離開張君的宮城,所想的便是要奪回屬於自己的東西。這支撐他走到現在這一步,他不知道如果松懈下來,思想不再鞭策身體,自己能否控制住自己。
他的身體好像有些奇怪。前幾日在張君那裡……
韋鵬見聶先生不再回話,便在一旁耐心等著。然而見聶先生愣了一會神之後,臉色漲紅起來,不由自主地伸手扶額。
韋鵬:……陛下?
聶先生:就按你說的做。先出去吧。
韋鵬離開後,聶先生坐了一會,忍不住顫抖,伸手觸碰胸口。雖然隔著一層衣服,仍能感覺身體的異樣,以至於這層衣服也顯得極其粗糙了,有些酸,又有些麻。
這很……奇怪……
聶先生不敢輕舉妄動,咬緊牙關,等待這陣戰栗的悸動艱難地退潮。
這令人精疲力盡。他內心非常清楚,這筆帳,必須要記在張君頭上。
第三日,四皇子與這幾人告辭。他仍是謙恭的模樣,父皇給他的安排,他照單全收。
今日起,我們幾位都姓韓。聶先生對嫡子道,我打算帶你遊玩,你要乖巧一些。
嫡子點了點頭。韋鵬已經知道了這位嫡子的身份,此時笑道,小公子可以叫我一聲二叔。
嫡子便道:二叔好。
韋鵬很滿意。此地有水路,他租了船,一葉扁舟,就此悠悠向南。
船艙裡,嫡子坐到聶先生身邊。他發現聶先生此時又在走神,他這兩天似乎經常走神,雙目雖是在看著船外的水面,眼眶卻有些潮紅,沒有什麽焦點似的。
嫡子也看向水面,一隻水鳥在遠處振翅飛起,越飛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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