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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馴之敵_騎鯨南去【完結】》第140章 番外二:清道夫紀事(三)
第140章 番外二:清道夫紀事(三)

  帶著小方一起漂泊的日子,似乎永遠沒個盡頭。

  但在這漂泊期間,發生了一件事。

  有人要來殺傅問渠。

  這位殺手先生膽大包天,但也是人菜癮大,不敢當面鑼對面鼓地動手,於是劍走偏鋒,打算搞一場精彩的暗殺,結果沒撞上傅問渠,而是撞上了正在等傅問渠回家的方鑒開。

  一照面,兩邊都嚇了一跳。

  方鑒開懷裡有槍,是傅問渠留給它的。

  兩邊在慌亂中紛紛開火。

  一個傷了手臂,越窗而逃。

  一個傷了耳朵,語音識別系統連帶著發生了故障,什麼都聽不見了。

  方鑒開坐在地上愣了一會兒,第一件事就是弓著腰打掃戰場,想要裝作天下太平,什麼都沒發生過。

  可它不可能無中生有、變出一隻新耳朵來,因此還是被傅問渠抓了個正著。

  傅問渠帶方鑒開去黑市檢查。

  裝上一隻漂亮的耳朵、恢復方鑒開基本的樣貌,傅問渠的朋友們可以輕鬆辦到。

  可是方鑒開畢竟是個樣機,還是個高級樣機,適配的原版語音傳感器可不好找。

  所以它需要長期等待,直到有適配的零件流通到市場上才行。

  傅問渠捏著方鑒開的臉:「心疼死我了。」

  方鑒開讀著他的唇語,認真回應道:「我沒事。」

  傅問渠說:「等著啊,我給你報仇。」

  這句話,被傅問渠說得很淡,語氣好像是在問他今晚吃什麼。

  輕描淡寫地許下承諾後,他好奇地捧著方鑒開的臉:「你知道在我說什麼嗎?」

  方鑒開點點頭。

  嗯,知道,看你的嘴唇就知道。

  傅問渠逗他:「吃葡萄不吐葡萄皮,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

  方鑒開:「?」

  他深深地困惑了,眨了眨眼睛。

  傅問渠大笑,一把攬住他家小方的肩膀,親親熱熱地帶他回了他們臨時的小家。

  方鑒開把手掌覆蓋在臉頰上,學著傅問渠的樣子,試探著捏了捏自己的臉頰肉。

  它的小動作被傅問渠抓了個正著。

  隨即,它被傅問渠按倒在床上,肆意地揉了個亂糟糟。

  入夜後,傅問渠發現,方鑒開一直沒睡。

  儘管它一個身都不翻,但傅問渠知道它絕對沒睡著。

  他強硬地給它翻了個身,逼它面對了自己:「怎麼不睡?」

  方鑒開軟聲答道:「聽不見,不習慣,睡不著。」

  「喲,你還挺敏感。」傅問渠用手指抵上了它的腦門,笑語盎然,「來,關機。」

  方鑒開笑了:「我的開關不在那兒。」

  傅問渠並不願讓方鑒開「關機」,因為那樣他們彷彿就又是兩個世界的人了。

  在這方面,傅問渠願意騙一騙自己。

  他說:「等著啊,我給你弄點動靜出來。」

  說完這句話,傅問渠就把方鑒開攬進了自己懷裡。

  方鑒開還在笑那句「關機」,天地間陡然間一暗,他猝不及防,迎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

  它明白傅問渠所說的「動靜」是什麼了。

  ——近在咫尺的心跳和呼吸,抵著方鑒開的側臉,一動,又一動,讓方鑒開似乎真的聽到了那鼓點一樣的聲音。

  咚、咚、咚。

  方鑒開的手指摸索到傅問渠的身後,扣緊了他的脊背,把這個擁抱加深了。

  傅問渠虛張聲勢:「哎喲,勒死我了。」

  方鑒開馬上聽話地鬆開,垂下腦袋,捉住傅問渠沒抱住它的那隻手,細細描摹著他的掌紋。

  傅問渠笑:「搗亂是吧?」

  方鑒開實在是分不清玩笑和實話的界限。

  傅問渠不允許它玩他的手,它就不玩。

  它把雙手攥住的那隻手攤平,抵上了自己的胸口,小聲念叨:「咚、咚、咚。」

  方鑒開沒有心跳,對傅問渠的心跳無以為報。

  他只能笨拙地用口技仿真著心跳的節拍。

  傅問渠笑了,像是抱著一隻很乖、很柔軟的玩偶娃娃,安然進入了夢鄉。

  但傅問渠自己很清楚,他懷裡擁抱著的不是玩偶,是一個有溫度、會呼吸的小方。

  ……

  傅問渠說報仇,那就是不死不休。

  一個合格的殺手,身旁就該只有活人和死人,是絕對的涇渭分明,不存在任何中間態。

  他花了三個月時間,耐心追蹤那個弄傷了方鑒開的同行。

  在沒有任務的日子裡,傅問渠追逐著對方的腳步,當他感受到死亡的威脅後,又飄飄然地抽身而退。

  貓捉老鼠似的玩了他三個月,對方終於不堪忍受,抱著魚死網破的念頭,一臉肅殺地來到了傅問渠面前。

  當然,魚死是他,網破的也絕不會是傅問渠。

  他和傅問渠的正面對決,甚至沒有走過十步。

  傅問渠單手執刀,一個漂亮的轉刀,就割斷了他的咽喉。

  殺完人後的傅問渠洗乾淨了手,提著一扎熱騰騰、新出爐的雞蛋糕,挺高興地返回了賓館。

  方鑒開照例在打掃房間。

  煢煢的一個人,握著一把掃帚,以搞科研的態度,要給傅問渠弄出一個完美無瑕的小家庭來。

  見到此情此景,傅問渠沒有多說什麼,大步流星走上去,抱了方鑒開一個滿懷。

  小方高,卻也瘦,能夠被他輕輕鬆鬆地納入懷抱。

  方鑒開不知道這個擁抱從何而來。但對於傅問渠給予它的一切,它毫不挑揀,照單全收。

  傅問渠貼在它的耳邊,說了一句話。

  方鑒開只感到了微小的氣流拂過它的耳朵尖,下意識地一動,像只小狗。

  傅問渠覺得很有趣,鬆開方鑒開後,又沒忍住,伸手逗弄了一下它的耳朵尖。

  方鑒開問他:「你說了什麼?」

  傅問渠面對著他的小方,清清楚楚、字正腔圓地說:「明天你的聽力就回來啦!高不高興?」

  方鑒開「啊」了一聲:「這麼快?」

  傅問渠挑眉:「都三個月了。我還嫌慢呢。」

  方鑒開低下頭,又成了靦腆寡言的小方。

  片刻後,它又抬起頭來:「對不起。」

  傅問渠覺得他這一聲歉道得挺沒來由:「怎麼了?」

  方鑒開盯著他的嘴唇,一字一頓道:「我其實不想修好耳朵。」

  傅問渠覺得他今夜奇怪,每一句話都透著奇:「為什麼?」

  「我一直不大敢看你的臉。沒了耳朵,我就能一直正大光明地看著你的臉,看你說什麼,看你說話的表情,猜你的想法。可你的話,我總會聽漏很多,就像剛才那個樣子。」

  方鑒開發完這一篇長篇大論,用手掌摁住自己的胸口,認真道:「這是我的錯。我需要聽到更多。我需要你……不總是一個人孤零零的,自己跟自己說話。」

  這話可是夠甜的。

  他帶著笑意,把他的小方一把托舉起來:「怕什麼?看,大方地看!我不收錢,讓你看個夠!」

  ……

  方鑒開的聽力失而復得。

  為了慶賀,傅問渠帶方鑒開去下館子,但又忍不住使壞,故意給它點了一桌子辣菜。

  他知道方鑒開對他是來者不拒,也知道它的唇部神經格外的豐富敏感。

  果然,半個小時後,他收穫了一個嘴唇辣得紅彤彤的小方。

  方鑒開也不生氣,只是無奈地指著嘴唇:「疼。」

  傅問渠想笑,可望向方鑒開的每一眼都控制不住地帶上了力度,想要看得更深、更遠。

  他抿了一口酒,讓冷酒平復了他的慾望。

  傅問渠微笑著想,瘋了,喝多了。

  一飯結束,傅問渠攥著方鑒開的手腕,要帶他離開,照例是笑顏笑語,照例是逗出了方鑒開的笑意。

  在傅問渠胡說八道時,方鑒開的耳朵動了動,又動了動。

  新款的語音傳感器,是挺敏銳,也好用。

  ……因為方鑒開清晰地聽到,在人潮之間,有人拉動槍栓的聲音。

  傅問渠卻比他更靈活。

  他並沒有靈敏的耳朵,擁有的是可怕到準確的第六感。

  傅問渠知道自己的仇家很多。

  尤其是最近,他接的活越來越多,連傅問渠自己也說不清,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報仇雪恨一樣地幹活,掙得沒邊沒沿,什麼危險的人物都敢上去碰一碰。

  他只知道,他需要錢,很多很多的錢,然後買一間隱蔽的大房子,要有很大的院子。

  房子是讓小方打掃的。院子是給小方放風的。

  方鑒開總要出門。

  有時候,傅問渠看著它坐在四四方方的窗邊,像一隻小鳥一樣呆呆地看著窗外的風景,心裡會一陣陣地發緊。

  ——那是他的小方,不是犯人。

  即使仿生人根本不會產生「無聊」這樣的情緒,傅問渠自己看著就不舒服。

  傅問渠想像中的那個「家」,實際上和他自己沒什麼關係。

  那是單純為方鑒開創造的,屬於它的新家園。

  在心中閃過一絲不祥預感後,傅問渠猛然抬手,按住了方鑒開的頭。

  他曉得,這是大忌,沒能在第一時間做出反擊,而是保護身邊人,是殺手所能做出的最愚蠢的行徑。

  可他的行止,純粹是出自本能。

  當他把方鑒開按進自己的懷裡時,他的手才遲遲地探向了腰間。

  與此同時,槍響了。

  傅問渠機敏異常,側身去躲,但他心底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錯過了最佳的躲避時間。

  最好的結果,也是被轟掉半條手臂。

  這次的殺手,和上次那位的行刺手法迥然不同。

  上次的那位是耍陰招,摸清了他的落腳點,想要趁夜突襲。

  這次的人,明刀明槍,就是衝著他來的。

  一聲槍響,餘音裊裊。

  在人群四下散開、尖叫不止時,傅問渠沒有等來疼痛,等來的是一個懷抱。

  方鑒開比他弱,卻又偏偏比他高。

  傅問渠防備了背後,就沒有防備方鑒開。

  於是,總是慢半拍的方鑒開,以前所未有的反應速度,游魚一樣從他的控制下掙脫,一把拉下了傅問渠的手臂,將他的胳膊護在了自己胸前。

  ……這樣的動作,他們在床上做了沒有一千遍,也有八百遍。

  傅問渠的手抵上了方鑒開的心口。

  緊接著,方鑒開的身軀被子彈沖得猛然向前一縱。

  那處從來沒有過心跳的胸膛,被轟了個四分五裂。

  方鑒開抬起眼睛,靜靜望向傅問渠。

  緊接著,他的小方雙膝軟倒,用一拜天地似的姿勢,跪倒在了傅問渠面前。

  ……它連一句話都沒能來得及說出口。

  因為它的心臟,也是它的樞核所在之處。

  ……

  深夜時分,傅問渠單槍匹馬,挾裹著一身洶洶的寒氣與煞氣,逕直闖入了龍牙公司的研修總部。

  要想完美無缺地修好小方,最快最好的方式,就是找到製造它的人。

  方鑒開被他扛在肩上,溫馴安靜,腿長胳膊長,像是一隻被他獵到的小鹿。

  這一切,和他第一次打算拋棄小方、帶他回龍牙公司時的動作一模一樣。

  這時的他,就和那時的他一樣安靜。

  他始終就是這麼個文靜柔和的性情,可以隨隨便便揉捏,不怕他生氣。

  此時,已值深夜。

  龍牙公司的董事長難得加一次夜班,運氣奇差,直接被傅問渠堵在了辦公室內,無處可逃。

  「他的樞核壞了。」傅問渠言簡意賅,「把他修好。請。」

  他的動作更是有說服力至極,在下達指令時,把黑洞洞的槍•口直接塞到了龍牙董事長的嘴裡。

  在死亡的威脅下,龍牙的董事長嗚嚕嚕地發出了一長串音節,同時瘋狂擺手,示意秘書不要報警,趕快把當班的工程師找來。

  當班的工程師戰戰兢兢地到來,看到了被傅問渠擺在了沙發上的方鑒開。

  工程師的眼睛亮了一下——好巧不巧,他正是「方鑒開」的主要研發人,算是它機械意義上的「父親」。

  傅問渠三言兩語地陳述了情況:「他替我擋了一顆子彈。把他修好。」

  與此同時,傅問渠已經想像到了最差的結局。

  小方的樞核已經壞了,壞得十分徹底。

  傅問渠走南闖北久了,見多識廣,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它關於自己的一切記憶,都會歸零。

  但是,那不要緊。

  他有漫長的時間,可以再讓它認識一遍自己。

  他要在他語音接收系統完好的時候,在它耳邊,再把那瘋話說上三萬遍,說到他不好意思再聽,說到自己不好意思再講。

  傅問渠想到了很遠很遠的以後。

  在槍口的威脅下,工程師低頭檢查起來,同時嘀咕了一句:「擋子彈?可寫入的程序裡沒有『保衛』功能啊。」

  傅問渠耳力很好。

  他捕捉到了這不啻驚雷的一句低語。

  他一腳把身嬌肉貴的董事長踹到了一邊,趁他暈厥之際,一把將工程師拎起來,用冰冷槍口抵住了他的頸窩。

  「……什麼意思?」

  工程師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居然給自己惹來了禍患,臉色刷的一下歸為慘白,結結巴巴道:「我是……是說,它,它,我沒給它安裝『保衛』的功能,它應該,應該不會,給主人擋子彈……」

  工程師邊說,後背邊後知後覺地滲出了一層冷汗。

  他也明白這意味著什麼了。

  ——方鑒開不是在系統和程序的操縱下,去救傅問渠的。

  是方鑒開自己要救。

  方鑒開,是個有共情能力的、產生了個人意志的……人。

  轟轟的血液湧流過傅問渠的耳朵。

  傅問渠心裡想,那麼,修好了,也不是他了?

  他以為,小方是無數仿生人裡的一個。

  修好了,就還是好好的一個乖小方。

  他沒想過,他的乖,是全然發自真心的。

  是因為他真的有心,有夢,有思想。

  傅問渠聲音很輕,宛若夢囈:「能治嗎?」

  工程師的冷汗順著下巴頦往下涓涓流淌。

  他從傅問渠的隻言片語中,聽明白了他的訴求。

  他顫慄著,幾乎要哭出聲來。

  他是工程師,修得好殘破的機體,修不好一個已逝的靈魂。

  工程師咬著舌尖,知道現下想要保命,最好的辦法就是先誆騙傅問渠,告訴他,自己能修好它,然後再給這個仿生人安裝一個新樞核,交還給傅問渠,隨後腳下抹油,溜之大吉。

  但工程師知道那不是長久之計。

  虛假的仿生人,永遠比不上一個擁有靈魂的真人,只要稍加相處,就能知道。

  面對著一個亡命徒,欺騙的後果可能比講真話更加嚴重。

  何況,傅問渠此刻的神情看上去過於生動。

  他的傷心,是那麼傷心。

  工程師感覺自己成了一個醫生,不得不要向悲痛欲絕的死者家屬傳達死訊。

  他橫下心來,一字一字地說:「我能……修好它的身體。到時候,它還是一個仿生人,我把該有的功能都給它裝載上,它看起來就會和正常人一模一樣……」

  他嘮嘮叨叨說了這麼多,但傅問渠知道他真正想說而又沒說出口的是什麼。

  到時候,自己會得到一個真正的仿生人,卻不再是從誕生之初就擁有靈魂的小方了。而是一個永遠聽話,永遠忠順,永遠能做出標準食譜的家政仿生人。

  既然聽明白了,就無需再聽了。

  傅問渠毫無猶疑地甩手一槍,打爛了方鑒開的臉。

  工程師嚇得癱軟在地,動也不動。

  傅問渠知道,他必須要斬斷和方鑒開的一切聯繫。

  要斷,就是徹底的斷。

  一個念想都不要留。

  一留就壞事了。

  小方死了,他留著小方的軀殼,繼續過日子,那他成什麼了?

  他真正在乎的,又會變成什麼?

  所以不能留,留下來的話,他的小方,就不再純粹了。

  也不能看他的臉。

  一看,就要捨不得,就要害相思。

  傅問渠不再停留,大踏步地向外走去,同時說:「把他放在你這裡。別銷毀他。……要是有一天,我發現他沒了,我找你說話。」

  緊接著,傅問渠像是一陣風一樣,似乎是毫無留戀,平平淡淡地從這具屍體旁刮過,離開了龍牙公司。

  一步跨入深夜的寒風裡,傅問渠茫然地環顧了四周。

  ……又是一個人了啊。

  這樣的念頭在他腦中盤旋了一圈,又轉了出去。

  傅問渠孤身一人,回到了他們的落腳地,踢掉鞋子,把自己放倒在了床上。

  往事宛如火車,一幀一幀在他面前駛過。

  那些記得清的、記不清的東西,一股腦的,都回來了。

  一旦知道方鑒開其實本質上是個人,一切就都變了。

  當他對他開玩笑時,替他看手相時,把他摟在懷裡讓他聽自己的心跳時,他勸自己改行時……

  那時候的方鑒開,究竟在想什麼呢?

  思考太多,是有副作用的。

  ——傅問渠發現,自己幹不了活了。

  每當想到自己又要去賣命冒險,去刀口舔血,傅問渠總是會忍不住想:

  「我多值錢啊。」

  「一條胳膊,就值他一條命。」

  人沒了,事業心好像也隨著他沒了。

  傅問渠想,那就去死吧,也許趕得快一點,還能追上他的魂靈。

  方鑒開從來是個慢吞吞的軟性子,搞不好沒走出多遠,還在等自己呢。

  但傅問渠轉念一想:電子幽靈會有投胎的機會嗎。

  他被自己的念頭逗笑了。

  傅問渠把臉埋在手掌心裡,心平氣和地嘀咕:「小方,寶貝兒。你可害死我了。」

  傅問渠走上了大街,成日地遊蕩,自動踏上了一條取死之道。

  可惜,上次他對那個殺了方鑒開的殺手下手太狠,把他大卸了八塊,如今道上的人曉得了厲害,都避貓鼠似的蟄伏了起來,不肯再掐尖冒頭。

  在方鑒開死後的末七夜裡,傅問渠去海邊吹了一陣海風。

  海風當然不至於吹死他,倒是吹出了他一腔的心事。

  傅問渠揣著心事,向雲夢區的方向走去,一步一步的,像是踏在雲裡,踏在風裡。

  將他的意識重新喚醒的,是一簇躍動的火光。

  那火光,成了沒有目標的傅問渠的目標。

  他想,自己正好可以去看看,然後考慮考慮,要不要一頭扎進去。

  不過看這火勢,著實是不小。

  可能等自己抵達那裡時,火已經被撲滅了,自己只能面對著一壁殘垣,無可奈何。

  老天就是這麼愛戲弄他。

  正當傅問渠茫然地跟著火光的方向向前走時,他的鼻端飄過了一股冰涼濃烈的血腥氣,同時,一個少年跌跌撞撞地闖入了他的世界。

  他叫出了聲:「呀。」

  前方一掠而過的人影放慢了腳步,回頭看他。

  他定睛一瞧,藉著斑駁骯髒的街頭燈光,看到了一張血跡斑斑的面孔,和他明亮到幾乎要燃燒起來的雙眼。

  那雙眼睛綠得太純粹,幾乎像是狼的雙目,帶著仇恨、鮮血,和幾乎要燃燒到盡頭的生命力。

  「……小朋友?」他斟酌了一下用詞,「你還好嗎?」

  ……

  接下來,是另外一個故事了。

  銀槌市裡的「金牌清道夫」,從這一天開始銷聲匿跡,隱於山間。

  他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手握著掃帚,仔細地清掃著他的偌大的新家庭的角角落落。

  這能讓傅問渠安心,也讓傅問渠覺得,有一個遙遠的小幽靈,正附著在自己的身體裡,和他一起勞作。

  傅問渠最擅長的就是「向前看」。

  唯一在一件事上,他有所遺憾。

  他做了那麼多頓飯,可大概是天賦有限的緣故,他再也沒吃到過記憶裡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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