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硯寒頓了頓,將紅繩系上手腕,正要去打末結,卻聽頭頂傳來一道溫柔的詢問:“你這個孩子,孤身一人住在山裡,可有名字?”
隨著末結的系上,紅繩已被鬼氣浸染,此乃鬼主親賜無上法力,妖魔見之身退避讓,惡鬼遇之伏身叩拜,生生世世,無論所系之人到何處,都與鬼主心神相連。
而沈懷君卻渾然不覺,隻讚歎二十多年過去,人間的編織技法竟又精進,幾根紅繩就編出了新花樣。
墨硯寒垂下眼睫:“硯寒,硯台的硯。”
話語剛落,他系上最後一節扣結。
紅繩在系上的一瞬間,鬼氣彌漫交疊,形成一道繁複的陣法,墨硯寒得意地看著自己的傑作。
好了,這回你可跑不掉了。
*
沈懷君從容落座,滿桌的珍饈佳肴,湯品時蔬一應俱全,甚至還有一盅佛跳牆,白盅直挺挺地立在眼前,鮮香濃鬱,可他沒有胃口。
“知道你疼得翻來覆去,沒有胃口,好歹吃一點吧。”墨硯寒指著碗碟:“倒不是在意錢財,為了這區區的一頓飯,我差點動手。”
沈懷君低頭,眼前擺著一碗白生生的豆腐湯,一嘗,鮮香味美,果真出自山下文淵城裡最拿手的廚子之手。
“初去點菜時,小二根本不招待你吧?”沈懷君放下湯匙,淡淡問起。
墨硯寒來了精神:“你怎麽知道?這酒樓小二翹著腿告訴我不開業,直到我一鞭子揮過去,那小二才跪下求饒。”
而後又抱怨著:“真心累,我只是想買頓飯而已。”
沈懷君一笑,纖白的指尖點了點湯碗邊緣:“你去得不是時候,若早一個月,豆腐湯裡的蝦仁會更美味,清霄門最近開法會,小二忙著備食材供應修者,自然會怠慢普通人。”
清霄法會是清霄門的盛事,屆時九州四海的修仙世家都會齊聚青塢城。
墨硯寒哦了一聲:“你倒是懂吃,不過你也是修仙人,不去法會麽?”
沈懷君一揚眉:“我?”
他自嘲地搖了搖頭:“我就不去了。”
清霄門內他無一人留戀,根本沒想過回去,還不如呆在這林中小院逍遙自在。
“聽說清霄門門主不在山上,法會可能由其師叔白笙舉辦。”少年毫不在意地嘀咕了一聲,拿起筷子去夾板栗糕,沈懷君的身形卻是一怔。
白笙是他的小師弟,天真可愛,當時他也願意寵著小師弟,而白笙在他去思過崖後便成為了新一任的清霄仙君。
清霄仙君是個名號,清霄門設門主和仙君並立,每一任的清霄仙君手握與門主同樣的權力,當年師尊遠遊,他早早繼任清霄仙君,按天雷的說法,白笙心中不忿,一直想成為清霄仙君吧。
正好,如今也如白笙所願了。
他隻願能隱居荒野,病體康復,安穩渡過這寥寥殘生,至於清霄山門,九州蒼生,都隨他去吧。
沈懷君眼眸一垂,擦擦唇角欲起身:“我吃飽了。”
碗裡的三塊豆腐剩了兩塊半,他實際上隻咬了一口。
墨硯寒卻霍然站起:“等等,我點了一大桌子菜,你就吃了口豆腐,你好歹吃點其他的啊!不然怎麽能養肥!”
養肥?
沈懷君皺起眉,不懂少年的意思,他胃口差不願吃,但少年霸道地拽著他的衣角,不準他離開,非要他繼續吃,他無奈,舀起杓子,將半塊豆腐送入口中。
墨硯寒氣惱得眉毛差點立起來,半塊豆腐,真真是給他鬼主面子。
“你不吃東西怎麽能好起來?你......”他正要再勸,天空中忽然響起一陣嗚嗚嗚的巨大轟鳴聲,兩人抬頭一瞧,小院上空緩緩降落一隻仙舟。
“仙門的人?來我這裡乾麽?”墨硯寒疑惑不已,沈懷君卻支起身體,走向屋內。
“我不喜歡仙門中人,你莫要說我在。”沈懷君淡淡道。
墨硯寒哦了一聲,端起一盤板栗糕塞到他懷裡:“記得吃,明天不吃乾淨我就不去山下買飯菜了,你就吃乾饃吧!”
隨著房門一合,幾道虛影自仙舟飛落到院子裡,為首之人暗紫道袍,背著手滿臉傲氣,渾身金光閃閃
“我乃扶獻城城主,余信之。”中年人挑剔的眼光將院裡院外打量了一圈:“我們要去清霄門參加法會,想在去之前修整下。”
墨硯寒聞言一個激靈,他這人最愛熱鬧了,清霄法會肯定有好多人好多熱鬧能看。
於是他樂呵呵地請幾人坐下,打算聽些熱鬧。
余信之鼻孔哼了一聲,自己走到正屋坐下,小道童小婢女抬著東西魚貫而入,燒水沏茶。
墨硯寒坐在主座的另一側,開口便問:“法會,都談論什麽內容?”
余信之未曾回答,倒是個二十四五的青年人走進來,同樣傲慢的語氣:“自然是修仙與長生之道,你們凡人莫要瞎打聽。”
墨硯寒有些失望,這修仙與長生之道好沒意思,好不如天橋下的說書精彩,這群修仙人可真無聊。
他還是不死心:“你們不討論下如何對付鬼主麽?”
余信之撇撇嘴:“鬼主二百年前臨世,已被如今的清霄門那位仙君所封印在九轉囚龍大陣中,我等無需擔憂,爾等凡人也莫要杞人憂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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