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成看向他:“你覺得呢?”
祝思慕頂著壓力:“斬草要除根,微臣覺得,該殺。”
“啊。”雲成輕輕點了點頭,“你覺得該殺。”
祝思慕低著頭,汗要出來了。
雲成起身,把晨光踩在腳下,想了想交代道:“這件事不許傳到西北去。”
祝思慕應聲:“是!”
雲成轉過身,望向樹梢,頂上佇立著他的雀。
雀還沒有走,說明趙宸賀還沒有離開。
祝思慕探身,低聲問:“那邵辛淳?”
“殺。”雲成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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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收在九月末落下帷幕,鑾駕來時穩穩當當,走時不知在急什麽,雲成一定要趕在二十八號之前回京。
浩浩蕩蕩的隊伍在日暮十分全部進宮,季擇林正在禦書房前等候。
雲成一露面他就緊迎上去,跟在他身後上奏這段時間的事:“太子長進不少,昨日還說要去南下做些力所能及的事,讓您寬心。”
“怎麽沒去?”雲成問。
季擇林一哽,然後才說:“太子畢竟年少,長途跋涉……”
說來說去就是幾句車軲轆話,雲成聽著沒新意,擺了擺手。
他趕了幾天的路,自覺一身風塵,想要先去洗漱。
季擇林不放他走,猶豫了一下,提議道:“太子並非親生,不如將他過繼,在宗碟上修改出身,是否更加有利於朝綱穩固。”
雲成此刻沒心思考慮這些,一反往日安撫常態:“他已經大了,改得了宗碟改不了事實,叫皇叔已經叫慣了,突然改口,恐怕會破壞我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關系。”
雲成從來沒有把他當成兒子看待,但的確是把他當成太子看待。
季擇林時常欣慰他這點,但又有些憂愁:“太子雖然已經是太子,若是將來您有了親生的皇子,那……”
雲成沒說二十八嬪妃只是擺設,他不會要孩子的話,只是朝他歎氣:“以後的事情還說不準,若是現在給他改了爹,還想他不恨我們,那可能嗎?”
季擇林張張嘴,沒說出來話。
“今夜有慶功宴,事情多。”雲成著急想走,便又使出老一套說話:“先這麽定,有更好的想法,以後再議。”
季擇林並不肯輕易叫他走,跟在他後頭追著,一聲一聲喊著皇上。
雲成跑得比兔子還快,必然不可能叫他追上。
慶功宴開設在禦花園。
京中入夜依舊有霧,但早早的被催散了。這是雲成登基後第一次大規模的宴請百官,借著秋收和西北捷報的雙喜。
雲成整理妥當坐在桌後,被六部幾位老臣圍著,就本次晚宴做簡短的商議。
季擇林道:“當年太上皇登基也在此宴請百官,彼時國富兵強,其樂融融,如今百業漸興,臣眼看著又複當年盛景。”
他用袖子摸了摸眼睛:“天佑我朝子民。”
短短幾句話叫他把氛圍都說涼了,幾個老臣甚至含淚哽咽。
今次秋收的數量已經上報,久空的國庫總算充盈起來,給朝廷贏得喘息之機。季擇林紅著眼:“若是西北再能歸順,那臣等死而無憾了。”
雲成安撫般笑了笑:“高祖皇帝後期重文輕武,放養西北與各藩地,造成如今難以收回的局面。”
臣子們都望著他,雲成正色道:“西北問題我考慮多日,認為朝廷要設軍機處。執掌軍國大政,以讚機務。”
場面沉默許久,禦史台有人道:“設立軍機處的初心是好的,只是職務若凌駕於禦史台之上,是否不利於長遠發展啊?”
雲成:“那不如拆分禦史台,重啟台諫。監官監察各級官吏,諫官規勸君主過失。這樣分得更清楚一些。”
禦書房內陷入短暫的沉默當中。
宋禮明率先道:“臣附議,皇上英明。”
由他開口,便有其他人開始跟著附和,甚至就連禦史台本身也覺得這策略非常好。
趙宸賀在黃昏時抵京,提前半個時辰進宮,想趕在慶功宴前跟雲成見個面。
他遠遠站著,聽雲成跟他的臣子們說:“軍機處長官由宸賀任職。”
季擇林有點焦急,但是雲成很穩當,把他衝上頭的激動壓了下來:“廷尉身上的權柄已經足夠重,不宜再繼續加碼啊。”
雲成坐著不動:“他重都是他應得的,敢問諸位可還有其他人能在短時間收攏西北人心嗎?”
他雖然偶有笑容,但是側臉仍十分冷峻,沉默不語的時候尤其明顯,叫人不敢揣度。
他與當初截然不同了。
趙宸賀看著他的變化,能摸清每一寸他生長起來的骨骼。
雲成如有所感,在重重阻隔中抬頭望了過來。
趙宸賀在他視線中走近了些,在眾目睽睽之下行禮。大概他之前太過狂橫,以至於在場人員無一人敢出聲調侃,全都緊緊閉上了嘴。
雲成從人群中看向他,嘴角克制不住上挑了一下:“宸賀回來了。”
趙宸賀堪堪忍住沒有上前去抱他,也跟著笑了一下:“是,來給皇上道喜。”
他們隔著許多人,但並不能阻擋望向彼此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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