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端起茶盞的常伯寧嗆了一口水。
他抿了抿唇,勉強道:“不必……客氣。”
第3章 殺生護佛
如一自殿內出來時,封如故已經快把小佛修的前世今生給套了個底兒掉。
封如故:“你二伯跟你爹關系這麽不好,你怎麽也不勸勸你娘。”
小佛修剛要回話,便被如一打斷:“雲中君打算何時下山?”
經過一番套話,封如故也明白了這二人的來意,卻還要明知故問:“明日。如一居士這是打算與我同行?”
如一:“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罷了。”
封如故:“這話說得就很不佛道中人。”
“貧僧非在道中,乃是護佛之人。”如一平靜一禮,“我佛慈悲,護佛之人卻不必慈悲。雲中君,請了。”
有風陵弟子來引二僧前往下榻之處,如一走得頭也不回。
望著他的背影,封如故自言自語:“小紅塵,小紅塵。唉,長大了就不可愛了。”
常伯寧不知何時立在了他的身後:“陽光太烈。進殿吧。”
封如故夾拖著竹躺椅,跟在常伯寧身後慢吞吞地走:“師兄怎把他叫來了?”
“我哪裡有那麽大的面子。”常伯寧失笑,“只是憑著你與他的交情而已。”
封如故但笑不語。
走入殿內的常伯寧坐回原處,除下眼紗:“真不告知他實情嗎?”
“不。”
“為何呢?”
封如故答得輕巧,渾不在意:“與十年前不認他的理由同樣。”
常伯寧並不讚成:“……如故。”
“師兄,是你托他照顧我。他承了誰的情,到頭來都是一樣的,既然都會好好照顧我,又何必多言?”
封如故習慣逮哪兒靠哪兒,如今和他一同長大的常伯寧就在身旁,焉有不靠之理。
他隨便一躺,就躺在了常伯寧的大腿上,仰頭看他:“況且,我封如故又不是廢人。倒是師兄……”
常伯寧低頭,溫和道:“我如何了?”
封如故徐徐吐出一口竹煙,笑話常伯寧道:“師兄堂堂一山之主也會害羞,撒謊時連眼睛都不敢叫人家看。”
常伯寧微微漲紅了臉:“他非是承我之恩,那聲‘義父’,我自是受之有愧。”
“受著吧。”封如故笑道,“怎麽說也是你大侄子呢。”
話雖如此,這位大侄子可是非一般的大侄子。
魔道自明面上徹底消亡之後,世上修道之風盛行,佛門也漸起聲勢。
然而佛門向來不好張揚,靜心修內,勝負心並不算強,凡有比試,也從不輕易涉入其中。
如一居士,堪稱佛門修士聞達於外的第一人。
然而他卻連真僧也算不上。
約莫六年前,一夥修了些邪門道法的強人聽說寒山寺中有《寶積心法》三卷,乃是真佛所賜的鎮寺之寶,甚是珍貴,料定和尚有天大本事也不敢殺生,便偷抹了兩個守山小和尚的脖子,趁了夜色,聚眾摸上山來。
然而,還沒到第二道山門處,他們便遇上了阻力。
聽到外間傳來喊殺聲,內門弟子匆匆起身,點亮松油火把,來到殺聲來源處,定睛一望,無不瞠目。
滿地伏屍,皆是一劍斃命。
而十七八歲的佛家少年坐在寒山寺摩頂石前,手裡拄著一柄吸飽血液、以至於被浸成了青黑色的木劍。
少年如一,是被一名遊方老僧撿回山中的,在老僧過身後,自願留在外門護寺。
寒山寺方丈將這名犯了殺戒的少年僧人叫入戒律堂,與他摩頂,測過他的靈根,確定他有強悍的天靈根骨後,同他講釋佛理:“渡人,即是渡己。以你的劍術,你原本可留他們一條性命。”
如一靜道:“超度,不也是渡?”
此言一出,戒律堂四下皆驚。
戒律堂長老拍案而起:“放肆!這便是你在寺中所學?!”
如一仰頭道:“您起了嗔心。”
戒律堂長老:“……”
如一道:“然,我在斬殺他們時,毫無嗔心。”
戒律堂長老:“殺生乃是造業之事,你竟然毫無愧意?!”
“我造殺業,是為誅惡業。一業還一業。”如一道,“至於造下的業果,我願因果自償,不勞長老掛懷。”
爾後,寒山寺安葬了兩個身亡的弟子,並不打算對如一施以懲戒。
如一回到外門,繼續背著他的木劍灑掃,一如往常,只是偶爾會去那兩個慘死的小弟子墓前,除些雜草,送些饅頭。
這兩名弟子,生前與他說過兩句話,他性情偏冷,從沒回過,但都記在心中。
寺內長老嫌他是個麻煩,便時常派他去解決一些麻煩事,總之少在寺中呆著。
誰想如一便這樣漸漸有了聲名。
如一背著那柄刻滿佛偈、名號“眾生相”的木劍,一路護佛護道,卻隻得了個普普通通的“居士”稱號。
寒山寺賜了他佛名,卻不會承認,佛門教養出了一個殺生者。
直至卓氏屠莊血案,他方以自創的娑婆劍法,使得佛劍在諸劍法中有了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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