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美麗俊秀的小花瓶堅定地目視前方:“師父?”
“我書架上有不少典籍,你皆可翻閱的。”封如故自覺已是在明示了,“你對那些不感興趣嗎?”
“父親告誡我,不積跬步,無以至千裡。”羅浮春心無旁騖,鄭重作答,“我目前修為不深,不敢輕易翻看師父的書籍,先要打好基礎,再談其他!”
封如故:“……”天啊。
徒弟通身呆氣,封如故實在無法,隻好另尋他途。
他想盡辦法討羅浮春的厭惡:他不喜自己懶散,自己便加倍怠惰;他不喜金玉之物,自己便偏要擺得滿堂金玉;他想要留在自己身邊專注練劍,自己便派他出去除妖滅魔,賺錢養家。
封如故希望借此,能一點點磨去自己在他心目中的形象。
若他厭惡自己,或許就會多挑剔一些,多發現一些。
自己也能求得解脫,少做幾年一無所用的廢人。
然而,日久天長,封如故哭笑不得地發現,羅浮春當真是生了一顆再純不過的心。
純到有些發癡,純到封如故有些不舍得打破他那必然會被打碎的幻夢。
不過,江湖無事,這樣也好。
誰曾料想,三年後,不世門中再生波瀾。
逐步壯大起來的不世門,終於觸動了道門利益。
不世門一支旁支,共計七十五人,被一家小道門合力絞滅。
不世門上下悲憤萬分,欲以同態復仇之法回敬道門。
幸得封如故發現此乃陰謀,若不世門當真大張旗鼓反殺那家道門上下三百余人,那麽不世門定會成為道門公敵,哪怕以林雪競之名也保不下來。
在封如故一封信指示下,卅四當機立斷,以雷霆之勢,查出在背後企圖利用不世門同態復仇的規矩、挑動事端的主謀者,只針對那一人,將其當場格殺。
卅四手握此人挑弄是非的鐵證,證明此人有意引動小道門與不世門自相殘殺,道門見狀,也隻好捏著鼻子,咬牙稱讚不世門殺得好、殺得妙,替他們除去了一個道門禍害。
然而,不世門規矩已經定下,封如故絕不可能就此作罷。
事後,小道門之中,與那主謀者合謀參與屠殺之人,一一神秘消失。
哪怕有人能猜到是誰使他們無端消失的,但沒有證據,也無從驗證。
最後,那家小道門中,不多不少,丟了七十五條性命。
風波平息之後,卅四再次來信抱怨。
內容與三年前同樣,問封如故何時回門主事。
封如故照例焚去靈信。
在滿室明明火光中,他想,他許是又要收一個徒弟了。
這回,他要細細地挑選。
不久後的天榜之比上,封如故相中了一名少年。
他用冒著嫋嫋青霧的竹煙槍挑起半面簾紗,從敞開的一線縫隙中,瞥見了那在劍術上贏過了弟弟的少年花別雲。
在弟弟不可思議的憤怒目光之中,花別雲收劍行禮,眉眼中的情緒掩藏得極好。
……只是,好得過頭了。
他那名被打倒的弟弟,對花別雲的厭惡和鄙薄溢於言表,毫不掩飾。
花別雲這個年紀的少年,打敗這樣一個淺薄地厭憎著他的人後,面上沒有得色,尚能算他謙恭,居然還能露出擔憂之情,那就實在太假了。
在這些年來往的千多封信函中,卅四將天下事都講與他聽過。
封如故知道,飛花門因為家鬥頻頻,惡名遠播。
而這一切,都是在花掌事的一名私生子被接入門中後發生的。
封如故將煙槍抵至唇側,隱隱含了笑:……有趣。
在他決出勝負的那日,封如故喚住了那名即將離場的少年,並將手探出簾子,對他悠然地招了一招。
他需要這樣一個野心勃勃的人。
而說服心思深沉之人,需要一點格外的坦誠。
於是,封如故三言兩語,拆去了他的偽裝,並給出了收他為徒的理由。
“我的‘靜水流深’裡有個傻瓜徒弟,腦子不大好使,需要……”封如故道,“……中和一下。”
這是實情,並非謊言。
所以,他用實話,成功騙來了一個徒弟。
落久,利用我,揭穿我吧。
若你真有那份野心,師父便做你向上爬的階梯。
但是,一日過去了,一月過去了。
封如故留下的那些線索,不僅無人問津,還在一樣一樣地消失。
封如故覺得有些不妙。
他索性趁桑落久來屋中灑掃時,有意提點道:“落久,你可記得我昨日在看的那本書放在哪裡了嗎?”
“師父昨日有看書嗎?”桑落久表情溫純,口氣謙和,“落久忘記了。”
封如故注視著他:“是我記性不好了嗎?”
“不是,師父的記性向來很好,是落久自作主張。”桑落久乖巧應道,“師父有些東西沒來得及收好,落久便幫師父妥善收好了。”
封如故:“……”
桑落久手握笤帚,低眉順眼:“師父一切喜好,落久皆是尊重。只是莫要讓旁人看到,萬一有所誤會,就不好了。”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