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乃靈竅之一,二人靈竅俱破,靈魔之氣互渡入體,若是清除不及時,怕是會與體同化,滯留於體內,成為叫人痛苦萬分的蚌中之沙。
然而,這蚌中之沙,或許會在二人之間形成一種微妙的聯結。
封如故靈力魔力俱被七花印封於體內,因此無法察覺這種聯結。
相反,丁酉卻能憑借這點聯結作為指引,一路尋來。
想通這一層後,便是豁然開朗。
如果自己的右眼當真能與丁酉產生微妙聯系,那麽,丁酉只需踏入青陽山中,便會立時發現,那曳劍而走的“封如故”,實際是假冒的。
一旦意識到這一層,只要是稍有頭腦的人,自然便會意識到這是一場騙局,並隨之產生疑竇:
封如故明明與丁酉有不死不休的大仇,為何在設局之時,卻叫人頂替於他,自己則隱於幕後?
就算封如故是特意繞了個大圈子,打算以逸待勞,獨身坐等自己前來,那麽,若他此刻靈力充沛,又為何會察覺不到他丁酉已經來到了青陽山,且在他的門外隱匿氣息、靜靜注視了他許久?
想到此處,封如故微微地一閉眼。
……他漏算一著,輸了唐刀客半子。
那唐刀客大概早已想到這一層。
如果丁酉是個無可救藥的蠢材,正面入局,撞上常伯寧,唐刀客便能借他們師兄弟之手,滅掉一個為禍正魔兩道的巨魔。
如果丁酉稍有些腦子,那麽,他便能借丁酉之手,逼自己自行衝破七花印。
這兩個結局,無論達成哪一個,對唐刀客而言都是好事。
封如故想,現如今,唯有拖字一訣了。
不過他對此並不抱太大希望。
丁酉早成了驚弓之鳥,窮途之獸,他不敢在此延宕太久,因此不會有那個閑心同自己嚼舌根。
……萬一實在拖不到有人來……
對封如故來說,最壞的結果,無非是再也回不去家。
打定想法後,封如故重又睜開雙目,笑微微地注視著丁酉。
天知道,丁酉最恨他這副表情。
十年了,這種含諷帶刺的無所謂的笑顏,仍時時出現在他的夢魘之中,害他既是咬牙切齒,又是心驚膽寒。
封如故有意暗示:“十年來,丁宗主眼裡時時有我,實在叫封二感動莫名啊。”
丁酉聽他提到“眼”字,心間一寒,幾乎認定自己踏入了一個陷阱,而封如故是特意利用二人之間的這點聯結,騙他上門送死的。
但是,丁酉又認為,封如故若還有靈力,不可能還在這裡面對面與他較量嘴上功夫。
在他心中興風作浪多年的魔魘,距他不過十尺之遙。
倘若丁酉猜想不錯,此人靈力早已在十年前的重傷中大打折扣,那自己還有何可懼?
他難道真的要放棄這千載難逢的復仇之機?
思及此,丁酉鼓足全副勇氣,定神斂氣,冷笑道:“十年來,丁某心中一直籠有一團疑雲:封道君這般愛出風頭、嫉惡如仇的人,為何會躲在山中,始終不出?今日,丁某便來討一個答案——”
“案”字方一脫口,封如故便見一顆烏金珠如電而來,直奔自己的眉心命門!
封如故眼睛看得清晰,但身體是凡胎之態,滯重異常。
看見了,卻躲不開!
他步履倉促一閃,眼見那烏金珠即將逼命之際,一團透明的陰邪之氣陡然在封如故眉心聚集。
誰想,一點寒芒先到,將毒珠一劍劈作兩半!
丁酉見到封如故狼狽退避之態,便已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封如故廢了。
真真是廢了!
那個不可一世的封如故、封道君,如今恐怕連個身強力壯一些的農戶都打不過!
這實在是一件太值得慶祝的喜事了。
丁酉捧腹狂笑之余,也沒忘記處理那個身後的小小麻煩。
他轉過身去,看向那名仗劍立於中庭、面容俊俏年輕的道門後生,冷笑道:“才剛結丹不久,也敢跳到我跟前來?”
因為不清楚雲中君這邊是否計成,聽到丁酉到來,關不知也強壓一腔熱血,不敢輕易露面。
他知道自己不大聰明,索性就不跳出來壞事了。
但他聽著聽著,卻覺得情形不大對。
……此事似乎並不在雲中君的計算之內!
他不肯再龜縮屋中,翻身跳窗,恰好看見丁酉袖中滑出一枚烏金珠。
他見之駭然,長劍出鞘,一道劍意橫斬而去,才堪堪將那飛至封如故眼前的烏金珠砍作兩半。
此劍險之又險,甚至削落了封如故的一線發絲。
關不知既已出手,便知道再無回頭之路,死死咬唇,也壓不住狂亂心跳。
他一眼便看得出來,這姓丁的修為遠在自己之上。
他是螳臂,是蚍蜉,但他的心性,不容許他躲在暗處。
關不知站直膝蓋,朗聲道:“青陽山關不知——”
話音未落,他的身體便凌空遭了一記重擊,從中翻折,向後倒飛而去,砸倒了一盞銀人燈。
關不知咯出一口鮮血,手中長劍亦是應聲墜地。
丁酉厭煩地瞄他一眼,拂一拂袖,像是打發走了一樣叫人厭憎的垃圾:“滾遠點兒。”
To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