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偏封建迷信害死人,不到吉日,婚禮是絕不可能辦成的,他只能先發製人。
奉常嚇得屁滾尿流,汗如雨下,翻書時手哆嗦得翻不開,十成十的酒囊飯袋。
陌影雖講話略有結巴,可他是掌管天下人生死的皇帝。就好比一個普通員工,忽然被集團董事長點名做事,一般人怎麽頂得住這種壓力。
朝堂上鴉雀無聲,被敲打的大臣縱然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一時間,只有奉常翻動那本極老極厚的歷書的聲音。
“啟啟啟稟皇上,十五日後,有一大吉之日,宜嫁娶、合婚,諸事不忌。”
奉常回答時,結巴得比陌影還厲害。
“傳旨下去,十五日後舉、舉辦封後大典。”
“皇、皇上,七日後胡月國使臣就會到,微臣還要接待使臣,恐怕……”
“放肆,竟敢在朕面前推三阻四?封後大典最重要,奉常,若大典不能如期舉行,朕、朕要你腦袋。”陌影一口氣說完,手臂一揮。
子夕高喊:“退朝!”
陌影撐到這一步已用盡全部力氣,一下朝趕緊躲到寢殿,誰都不見。
回想起作壁上觀的池厚德,他忽而想到池霖,不知道那小子審得怎麽樣了?手邊連個暗探也沒有,他隻好等到夜晚化作魅影,親自到關押池霖的大牢查看。
眼前的一幕讓他震驚。
池霖是在獄中沒錯,但他所在的牢房極盡奢華,絲綢被褥、夜明珠照明,哪有一點坐牢的樣子。更別說,掌管邢獄的廷尉與他同坐一桌,兩人舉杯喝酒,桌上全是大魚大肉。
廷尉官職在池霖之上,卻對他點頭哈腰,極盡諂媚之能事。
池霖痛快地喝了一口陳釀好酒,搖頭晃腦地感歎:“難怪皇上要保易叢洲,原來對他起了那樣見不得人的心思。”
廷尉道:“是啊,這可如何使得。聽說幾名老臣要聯合上書,還要死諫。”
池霖嘲諷道:“他們湊什麽熱鬧,易叢洲想死才是真的。他父母瘋癲而亡,易家女眷被發配充作軍妓,他這根易家獨苗,如今又要承歡於男人身下。不僅世人容不下他,他在九泉之下,也沒臉見列祖列宗。”
陌影心中五味雜陳,擁有原主記憶,他自然知道易叢洲親人已無一人在世。親耳聽別人談起,還是覺得心疼而憤怒——造成易家慘案的,正是原主皇帝。
“不僅如此,易叢洲手下的將士要怎麽看他?大名鼎鼎的戍邊三衛還會認他這個頭嗎?一個以色侍人的賤人,隻配受世人的嘲笑。戍邊三衛就要易主,那可都是易叢洲心血,親手剜去他的心頭肉,這一招不可為不絕。皇上輕飄飄一招,就能斷絕易叢洲所有退路,將他趕盡殺絕,也不知哪個智囊出的妙計。”
廷尉撫了撫長須,點頭道:“歷朝歷代不許后宮乾政,只要易叢洲進了后宮,不管是不是皇后,手上的權利都要交出來。一隻被砍斷翅膀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隨便就能捏死。”
陌影愣住,他根本沒想這麽多。
昨日只剩他和易叢洲,易叢洲用複雜而深邃的眼神看著他,原來那裡頭包含著無窮深意。
可他一句話也沒說,安靜地給自己擦完汗便告辭,沒有一句怨言。
哪怕知道小魅魔是穿越者,易叢洲從小經歷的痛苦對魅魔來說不過是背景故事,應該不會將娶親當真,不會讓流言蜚語入心。
可娶親之後,小魅魔要面對的口誅筆伐也是實實在在的。
陌影空前不爽,回到寢殿中,一口氣不上不下。
池霖在獄中過得如此滋潤,連廷尉都要看他臉色,所謂階下囚不過一個笑話。
他以為得知真相,在百官面前廣而告之就能將陷害易叢洲的池霖繩之以法。這次夜探讓他體會到,承國腐朽不堪,官官相護,利益勾結,他的想法太天真了。
但是,池霖對小魅魔做的事,他怎能置之不理。一兩條證據不夠,那他便找出更多,一個官員被腐蝕,那他便將與池霖有關的利益網連根拔起。
陌影調出池霖的記憶,一點點找尋,將他所有的罪行全部整理出來。池霖接觸過的人中,有些原主都不認識,他也一一記錄。
這工作細碎而龐大,又耗費心神,七日時間一晃而過。
奉常來稟報胡月國使臣已到時,陌影都有些恍惚。
“不見,就說朕病了。”
“按照慣例,皇上您要親自接待,群臣也要參加。以前是這樣,現在更是如此。”
他話說得含蓄,可陌影聽懂了。
胡月國割據西北,頻頻來犯,擾得邊境不得安寧。先前有易叢洲的戍邊三衛鎮守,胡軍未嘗一勝,版圖不斷收縮。
可這次易叢洲吃了敗戰,胡月國定會舉兵,兩國形勢緊張,此時的使臣容不得他不見。
陌影別無辦法,隻好跟著去。
胡月國使臣帶來了大漢表演摔跤,會面的地點選在寬闊的皇家獵場。陌影到時,其他大臣已在獵場的圍棚下就坐,易叢洲也在其列。
本該三人一桌,他那一桌隻坐著他一人。在場官員無一人與他攀談,他身邊像隔著一個真空帶,連宮女都不上前伺候。
給他端茶倒水的,竟是站在他身後的副將。
他被孤立了。
陌影如墜冰窟,雖猜到可能造成這樣的局面,真正目睹還是覺得難受。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易叢洲又在遭受什麽謾罵與羞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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