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影將受傷的手藏在身後,左手無意識攥成了拳,別過臉去。
他睫毛撲簌簌地抖著,咬了咬嘴唇,大腦一陣暈眩。
易叢洲抬起垂在身側的手,往上伸來。
應該躲開的,可陌影的脖子僵硬得像鐵,完全動不了。呼吸著對方的氣息,思緒除了空白還是空白。
即將觸碰到陌影的臉時,易叢洲眉目一冷。
他抽出身側長劍,將陌影往後一拉,轉身揮劍。
三支從東面飛來的箭被他斬落於地,他回身抱住陌影,離開匪徒的包圍,落入軍隊之後。
陌影的臉緊貼著他的胸膛,聽到了他比往常快了許多的心跳。
“嶽黎,看好他。”易叢洲將繩子的一頭扔給嶽黎,轉頭迎戰。
戍邊三衛素質超群,眨眼的功夫,持盾的士兵已經上前,圍出一道防禦牆。
“咚!”不斷有箭射入盾牌之中,發出一聲聲悶響。
東面的山坡上,一圈騎兵忽然出現,長長的山脊上黑壓壓都是人,呈半包之勢將茶肆圍攏其中。
陌影本以為來人是聞人渡,可目力極好的他看一眼便知,圍兵穿的並非北蒼國鎧甲。
而是承國鎧甲。
圍兵慢慢縮小范圍,哪怕陌影對兵法一竅不通,也知這種局面下易叢洲處於劣勢。
“不太妙。”嶽黎拉著陌影,藏在盾牌之後,“他們的兵力太多,我們有一部分兵分散在桐城中,數量比他們少許多。”
這樣一說,陌影更是緊張。
他知道自己不該多嘴,卻又忍不住。他與嶽黎關系不錯,不至於拘謹,忐忑地用女聲問:“他們是誰?”
嶽黎看了他一眼,嗤道:“正是得到我們皇上重用,去了奴籍,又升了高官的子夕大人。”
“什麽?”
圍兵更近了些,陌影盯著最前方的將領,果然如嶽黎所說,正是子夕。
反射著刺目陽光的鎧甲給他添了無窮銳氣,削減了平日的溫和。
陌影第一次看他穿軍甲,不由得一愣——他身上的將領之風渾然天成,仿佛天生為戰場而生。
之前得到消息說他離開了京城,不知去向。沒想到他竟來了北蒼國,落腳在這桐城之外。
來這所為何事,總不會和他一樣,是為了海棠花而來吧?
易叢洲說的找人,莫非找的是子夕。
陌影想清楚這裡面的彎彎道道,隻覺自己比竇娥還冤。
早知就回去皇宮,再怎麽不安全,總比在這兒強。
雖然不想承認,但或許這就是冥冥中自有注定。聞人渡沒帶他去行宮,讓他來桐城;好巧不巧中間因摔跤大會耽誤了兩天;他逃出桐城之後,那麽多選擇,卻偏偏選在了這裡。
落入易叢洲之手。
不,這場戰,說不定是子夕贏。
想起被子夕拿金鏈綁在床上,對方日日來給他梳頭的場面,陌影汗毛直豎。
“易叢洲,又見面了。”子夕揮手讓身後的騎兵停下,“別來無恙。”
易叢洲並未答話,注視著他身後。
“還是逃不過你的眼睛。”子夕抬了抬下巴,身後的玄衣衛統領拉著一匹馬上前。
馬上伏著一位白衣人,子夕笑著將軟綿綿的白衣人抱到身前,低頭深嗅著白衣人的發絲。
發下的臉露出來,與陌影一模一樣。
先前跟在易叢洲身邊的替身,此刻竟被子夕擄了去!
“他的味道,我每日都在夢裡聞到,今日終於得償所願。”子夕陶醉地說著,將替身按入懷裡,鼻尖在他後頸處遊走。
怎麽看都變態,陌影極為反感。
嶽黎更是罵道:“惡心巴拉的玩意,真想把他剮了!皇上那麽好,怎能被這種人染指,子夕給我死!把他的鼻子削了最好,看他還怎麽聞皇上的氣味!”
他的話讓陌影一愣。
子夕曾說過,找了無數製香師,都調不出他的體香。
追隨易叢洲的易容師的手法他是見過的,那層假皮薄如蟬翼,膚質細膩,以假亂真。沒想到,他連香味都可以模仿,嗅覺那麽靈敏的子夕都能騙過。
易叢洲手下高手如雲,能人巧匠眾多,難怪聞人渡那麽忌憚。
“獨佔了他那麽久,除了死,還有什麽可以洗清你的罪惡?”子夕緩緩道,手不緊不慢地梳理著替身的頭髮。
替身一動不動,顯然在昏迷中。
一陣狂風吹起,稀疏草皮蓋不住的黃土被攪至空中,陌影以衣袖掩面,偷偷打量側前方的易叢洲。
易叢洲雙目通紅,死死咬牙以至於腮幫凸出一塊,嫉恨的目光射向子夕。
怒氣衝天,卻投鼠忌器,不得不強自忍耐。
他越是受折磨,子夕越是暢快,笑意漸濃。
“易叢洲,相識一場,做我腳下一具枯骨,也不算埋沒你。至尊之位上只能是我,與他共坐王座的,也只能是我。”子夕溫和地說完,忽然下令,“讓你的人原地待命,你一個人過來。”
易叢洲不為所動。
子夕天真爛漫地一笑,忽然俯身,解開了替身的腰帶。
易叢洲渾身顫動,天人交戰。
“還不來嗎?在西南見到他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他能同時牽住所有人的心。有他在手,你們又能翻出什麽風浪?他就是上蒼送給我,幫我奪回皇位的最佳人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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