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趙煜風他為什麽一開始就這麽執著地想要騙我留在宮裡,您知道嗎?”
管公公:“他從十幾歲的時候,心裡就一直裝著平陽郡主,但平陽郡主早早就嫁了人,他的婚事自己又是半點兒做不了主的,你長得像她,又是個奴才,好擺布。”
我笑了一聲,道:“這麽說起來他真是很可憐,對郡主求而不得,於是沒辦法,只能把主意打到一個奴才,一個內侍身上去。”
他誰也擺布不了,被太后架空,被孫鴻光威脅,眼睜睜看著心上人嫁給別的男人,但即便他是這麽無用的皇帝,擺布一個綠衣小太監起來還是綽綽有余的,他既可以隨意讓人打這個太監,也可以欺騙他,餓他,不讓他回家,甚至讓他心甘情願成為禁臠。
而這個太監卻以為自己擁有了愛情。
香燃到一半,我要問的都問完了,便掐滅了香,喚人進來照看管公公,然後起身朝殿外去。
“二寶……二寶?”管公公恢復了神志,急急地叫我。
我側過頭,沒去看他,道:“對不起,乾爹,乾兒子對您使這種手段。”
管公公起身了:“是乾爹對不住你,是我們對不住你……二寶,二寶!”
我離開了含章殿,漫無目的地在深宮裡遊蕩,身後兩個長隨一聲不吭地緊跟著我。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三年前,正是兩個長隨夜夜替我點上我原以為是助眠的香。
路過一站崗侍衛身邊時,我一眼瞥見他腰間佩劍,心裡忽然一個衝動,就伸手把他的劍拔了出來,回身架在其中一個長隨的脖子上。
“公公饒命!”兩個長隨皆是大驚失色。
“別跟著我,再跟,殺了你們。”我說。
兩個長隨終於不再像兩條尾巴似的跟著我。
半個月過去了,趙煜風沒有要回來中京城的意思,但每天都讓海中青給我送一封信來,把他每日在行宮發生的事都寫在上面。
我走的第一天他讓人把虞月送走了,第二天他風寒了,在信裡委婉地表達希望我回去看他的意思,第五天他的風寒好了,第七天他又中暑了,第九天中暑好了,第十一天又說不知怎的身上乏力,頭疼昏沉,第十四天說他親手摘了一筐葡萄給我吃,已經派人送往中京城來了,但他一次也沒有在信裡對當初對我做的那些事道過歉。
半個月過去了,他不可能不知道我已經知道了當初的他對我的種種算計,管公公是一定會想辦法告訴他的。
那筐葡萄我一顆也沒吃,全爛在了含章殿。
我偶爾會去西南角樓上坐坐,居高臨下遠遠眺望右掖門外的那座低矮的灰撲撲的長房子。
偶爾有一次,我出了宮門走近了,奇怪地發現淨身房外竟然是有穿著甲胄的士兵把守的,我試圖進去,卻被攔在了外邊。
“謝公公對不住,陛下有令,您不能進去。”領頭的一臉恭敬道。
不好為難人家,我沒再去過。
又半個月後,炎夏過去,趙煜風終於回來了。
含章殿裡,他坐在禦榻上,我站在一旁,好一陣靜默後,趙煜風先開口:“說好的回去找我呢?我等了你一個月……你沒有回來。”
我微微欠身,道:“陛下,奴才想出宮開府。”
趙煜風手指攥緊了擱在桌上,不再說話了。
趙煜風沒有答應,也沒有阻攔,這天下午,我便拿著腰牌出宮去,在朱家橋邊上買了座小宅子,宅子只有兩進,前院空曠只有一面照壁,後院則有涼亭池塘和假山,種著許多修長的竹子,看著清清涼涼的。
我請了幾個下人在宅子裡灑掃,也不再管宮裡的事了,每日坐在涼亭裡看看書,逗逗魚,偶爾學學燒菜沏茶,也過得有些滋味。
趙煜風常來看我,幾乎沒走過正門,也不帶一個人,直接從後院翻進來,每次來都像截木頭似的坐在我邊上,不說話,我幹什麽,他就看著,我給他倒茶,他就喝。
但也有不像木頭的時候。
比如說今天,他來的時候兩眼微紅,喝了我一杯茶後就來抓我的手。
他沒什麽勁兒,我很輕松地抽回了手,然後甩手給了他一個耳光。
清亮的耳光聲回響在涼亭裡,我又倒了杯茶遞給他:“皇上,您喝醉了,多喝兩杯茶解解酒吧。”
趙煜風接過茶喝了,接著把茶杯放在大理石桌上,然後一把抱住了我,小心翼翼地親我的臉,嘴裡道:“朕是皇帝,朕是皇帝……”
我:“對,您是皇帝,我是奴才。”
趙煜風身體一僵。
我又道:“但是一年之期早已經到了,咱們的主仆緣分也該盡了,請皇上放奴才回家吧。”
“你不要我了是嗎?”趙煜風在我耳邊喃喃道,“我有時候真懷疑你從未喜歡上過我,你總是能夠隨意說出要回家要離開這樣的話。”
我問:“奴才喜不喜歡皇上,皇上心裡,難道不清楚?”
趙煜風慢慢松開了我,站起身離開。
“請您注意身體。”我對著他背影道,“皇上最近身體似乎有些羸弱,還是盡早請太醫診治的好,免得到時候您一病,瞧著可憐,奴才又心軟走不了了。”
趙煜風停住腳步,又折了回來,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紅著眼睛看著我,似乎鼓起了巨大的勇氣,語氣和軟道:“二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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