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碗涼茶下肚,我道:“廠公大人自有手眼。 ”
張聞無奈點頭:“替你留意,對了,皇上讓你今晚進宮一趟,本來晚些時候要去你家傳信,你既來了,我便省了走這一趟。”
能進宮去見董君白於我是再高興不過的是,只是:“可青靄今夜沒人守著她。”
張聞擰眉:“日日守著她,夜夜守著她,茅遷都要被你累死了,花錢請群家丁護院能怎麽著?倒也不必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千戶,過於小心提防了。”
我不為所動:“我全家死光,就剩這一個妹妹,也曾差點兒死了,若是沒守住,你賠我一個?”
張聞哭笑不得:“你隻管進宮去,我有人選了,明早你回來包你見著一個全須全尾的盧青藹。”
張聞是個辦事妥當的人,否則也不會二十七的年紀就坐在了東廠提督的位置上,將錦衣衛捏在手裡。
我先謝過他,出了他的大宅子上街買晚上的菜去,今日沒穿公服,隻一身窄袖短打,與尋常男子打扮無異,買一隻雞竟比平時便宜了二十文。
回到家裡將雞一刀剁了頭,以滾水燙過,拔了毛斬成小塊,煮去血水,和發好的乾蘑菇一起燉上,洗淨了手,才進去看青靄。
這時辰她本應在書房看書習字或在閨房繡花,不料尋來尋去卻是在後院涼亭裡看見她。
涼亭邊上栽著十分修長的幾叢竹子,擋去了涼亭上邊的日頭,青靄正在亭裡石桌上趴著睡覺,側臉在手臂上壓扁了,嘴巴微張好似池子裡的胖頭鯉魚。
刻著“瀚”字的竹籃放在桌上,裡頭已經空了,邊上荔枝殼堆起如小山。
我:“……”
正不知如何發作,胖頭鯉魚醒了,抹了抹口水,費勁巴拉睜開眼睛,一看見我,眼睛登時變圓,扯著袖子把石桌上荔枝殼都掃進籃子裡,再欲蓋彌彰地把籃子藏在了身後,一臉乖巧地看著我:“哥。”
我盧青楓活了十九載,竟不知自己是個瞎子?
我板著臉,冷眼看她。
這一招屢試不爽,她果然自己交代:“我看你今早還活著麽……那就是沒毒,就是可以吃啊。”
竟然難以反駁,罷了,想來瀚王應當不會給我下毒,否則宮宴那晚我便死了,此時不必再與這丫頭計較。
青靄見我不再發作,腆著臉笑嘻嘻。
吃完小雞燉蘑菇和烙餅,天邊已經染上晚霞,我換了衣裳,抱著刀站在門口望。
沒多會兒,張聞來了,身後跟著個個頭比他稍矮一點兒面白無須的男子,想來就是張聞找的那個高手內官了。
再晚宮門得關了,太監乃是大魏朝最上道的一群人,張聞對我家的事又最了解不過,自會好好囑咐這位內官,我把青靄叫過來和他倆打了招呼,便出門往宮裡去。
照舊是那個灰衣小太監領路,到得東明殿外時,內官們已經開始上燈了。
今夜風大,吹得燈籠搖晃,燈影在紅漆窗上來回,我從廊下過,卸刀入殿門。
卻沒在裡面見著董君白身影,甚至連禦前的宮女和內侍也沒見著一個。
第11章 等黑衣人一來,你跟著他,順藤摸瓜
東明殿裡燭火晃耀,空無一人。
怎麽回事?我四下裡看,忽而注意到禦案旁邊地上擱著一隻紅漆小木箱子,木箱子動了動,像是裡面有東西。
我走過去打開箱子,裡面竟然是隻圓滾滾毛茸茸的黃毛幼犬,蹲在裡邊兩隻眼睛烏溜溜的看了我一眼,下一瞬便從箱子裡跳了出來,小狗鼻子在玄色地磚上嗅來嗅去,不出片刻,找到了一小塊熟肉吃了。
我:“……”東明殿的地上怎麽會有肉?禦前的人就是這麽伺候的?打掃如此不細心。這狗又是誰放在這兒的?董君白養的麽?
心裡正嘀咕,卻見那黃毛幼犬又往前幾步尋著了一塊肉,我下意識跟著小狗,發現它吃完一塊又找著一塊,一路跟著,竟沒遇見一個人,直到禦苑的小湖邊上,才看見掛了燈籠的水榭裡有個人影坐著。
“盧千戶,可知外臣擅闖禦苑是什麽罪?”水榭裡的人朗聲問我。
禦苑乃是皇帝和后宮娘娘們遊玩的地方,按規矩,像我這樣身體各部位都健在的男人是不能進來的。
可他后宮如今並沒有娘娘住著,我也不能來嗎?上次還說我是董嬋的嫂子呢。想他歸想他,可堂堂錦衣衛千戶也是要點兒面子的,我轉身往回走。
“楓兒!”董君白追了出來,想要伸手抓我手腕,我縱身一躍,跳上了一旁屋頂。
董君白一臉無奈站在下面:“只是說個玩笑,逗你也不成?”
我忍了又忍,還是沒忍住:“不好笑。”
董君白:“下來說話好嗎?”
“等你有皇后,有妃子……我絕不踏進你們的后宮和禦苑一步。”說完我自己先愣了一下,我竟然在和董君白吵架麽?
然而話已經說出來了,不能往回收,我蹲在房頂上觀察董君白臉上神情。
他眼睛稍稍睜了一睜大,卻沒生氣,而是笑了起來:“什麽你們?這地方是我和你的,你還不知道我早就是個斷袖?”
這話聽了實在叫人高興,可這就馬上下去又顯得我剛才像小孩鬧著玩兒似的。
董君白仍有耐心,直直地望著我,溫柔道:“愛卿,朕不會輕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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