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谷山歎了聲氣:“況且你們大師兄是個胡鬧貪玩的,紅塵滾滾,能輕易蒙了他的眼睛,你們也多看顧他些。”
師兄弟一行領了命退下。
第二天一大清早,在山間的清風與鶴唳裡,蕭椒和三個師弟被他們師父扔出了止禹山。
程谷山站在內山山門邊上,眺望著幾個弟子打打鬧鬧地遠去,薄霧繚繞,他想起昨夜佔星閣中被他隱約窺見一角的命運,無聲地歎了口氣。
山門緩緩合上前,蕭椒似有所感地回了回頭,只看見一段未來得及消散的光——山門閉合,入內山的路便也看不見了,一眼望去是漫山遍野蔥蘢的綠,有山花開得零星。
步出山門的蕭椒一行少年人並不知道等著他們的是什麽樣的一番際遇。
清風低吟,追著他們走了長長的一段路,終於還是不情不願地消散。而那條羊腸小徑通向之處,是天高地闊,也是前途未卜。
第四章 焦糊美人
離開山門的日子過得很快,一轉眼已經過去數月,蕭椒師兄弟四人也離開了塵息門的地界。
蕭椒自幼生活在塵息門中,塵息門規矩頗嚴,門下弟子不能隨便離開止禹山,蕭椒以往到過最遠的地方也就是止禹山的外山了。好不容易出來一趟,天高地迥,山河遼闊,他這一路上看什麽都覺得新奇。
早在離山的第一天,蕭算和蕭冬兩個藏不住事的就告訴了蕭椒,他要歷的是情劫。
蕭椒完全沒有表現出對自己前途命運的擔憂,反而聽得雙眼泛光,飛快就給自己捯飭了一身錦衣,這一路上他是看誰都像他情緣,如果不是師弟幾個給他拉著,這不靠譜的大師兄還不知道要浪成什麽樣子。
師父說紅塵滾滾容易迷人眼,果然很對。蕭逗每每看到自家師兄散德行都要感慨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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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日,蕭椒四人行至一座荒丘。
這地方離天風門的地界不遠。天風門與塵息門同為“四門”之一,又向來關系和睦,谷山真人同天風門掌門關系更是親厚極了,於情於理,蕭椒他們一行晚輩都是要去拜會一下的。
但是四位少年修士還沒啟程,便被一場傾盆大雨困在了這荒山上。
荒山上人跡罕至,幸而還有一座小小的神祠能讓他們躲躲雨。
“神龍祠……”蕭椒看著爬滿蜘蛛網和灰塵的牌匾,牌匾上三個字已經斑駁,他花了好一會兒才勉強認出來,他下意識地摩挲了一下腰間別的那枚玉佩,“叫神龍祠,也沒見供奉著神龍啊。”
借著師弟們點起的篝火,他看到那本該陳著神像的地方空蕩蕩的,地上卻雜七雜八倒著些石塊。蕭椒勉強看到了石塊上一些粗糙的紋理,像是隨意發揮雕刻的波紋。
他又看了好半天,才看出那些紋樣是龍鱗——那些石塊拚起來應該是隻盤著的龍。
這之前被供奉在神龍祠的“正主”,比起他腰上別的那個來說簡陋得不是一星半點兒。
蕭椒挑了四塊大小合適的石塊,把它們挪到了篝火邊,然後不甚講究地坐到其中一塊上。
蕭逗:“……這不太好吧?好歹也是神明的石像。”
“不過是人們杜撰的神明罷了。”蕭椒把自己的外袍脫了架在火上烤。其實他動動手的事衣裳就能幹了,但他不想辜負這堆暖烘烘的篝火。
“再說,真龍早就灰飛煙滅了。”
遠古的神明隕落在千萬年前,真龍一脈也在其中,傳說裡說得光怪陸離,但其實這世上甚至沒有什麽能證明他們是真的存在過。
止禹山上倒是供著一窩傳說中的“真龍蛋“,據說是先祖當年上仙山蓬萊請來的,一直被當做鎮派之寶。但這鎮派之寶蕭椒也偷偷溜去看過,不過一些半人高的圓潤石塊罷了。
那些石頭除了圓了點,跟別的石頭沒有什麽不一樣,也不知是先祖從哪座山裡刨出來的。
小破神祠外的雨劈裡啪啦地下著,才是申時,天便已烏壓壓地黑了,篝火的光透過沒有門板的門傳出去,濕漉漉地隻照亮了方寸之地。
蕭算也跟著坐下,默默地給火堆添了塊柴——這柴來自神龍祠那塊破爛的門板。
“二師兄,我們連人家門板都拆了,就不用在意這些了吧?”
蕭逗:“……”挺有道理。
他終於也被說服了,默默對塌了一半的神龕拜了拜,才一撩袍子坐下。
如注的暴雨足足下了兩個時辰,蕭椒心大,烤幹了外袍便裹著睡覺去了。
等他一覺醒轉,篝火已經燃過了一陣子,余燼都快涼透了,蕭椒左右張望了一下,並沒有看見三個師弟的身影,周遭一片安靜。這時候外頭的天已經是真的黑了,呼嘯奔騰的狂風壓彎了神祠外的樹木,發出淒厲的聲響,卻更顯得周遭詭異寂靜。
蕭椒皺了皺眉,四下查看了一番。神祠裡沒什麽痕跡,附近也沒什麽危險的氣息,所以那三個應該是自己離開的。不過他們三個去幹什麽呢?蕭椒不覺得三個師弟能沒良心到把他一個人扔下的地步,況且包裹都還在。
他想了想,捏了個手決把四個人的包裹藏好了,提著劍走出了門去。
蕭椒走出神祠才看到,神祠的後頭,有一塊天是紅的,紅得不太正常。
是那種泛著一點血色的紅法,穿透層層疊疊的雲層,染出了一張高懸於天幕之上的“血盆大口”。烏雲低低壓下來,在狂風裡變換著形狀,那點紅光卻在那方天空上絲毫不動。隱隱還有電光在那附近的雲層裡閃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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