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椒的第一反應是:有大妖歷劫。
但他身為一名修士,並沒有從這天降異象裡感受到一絲的不祥之氣。
別說不祥之氣了,這附近甚至連半點妖修的氣息都沒有。
蕭椒想,師弟們沒準就是去查看這個事去了,就算不是,他們見到這不對勁的紅光也一定會過去的。
於是他禦劍朝著那道紅光行去。
尋人而來的少年修士一路飛馳,行至半途,突然有電光由東至西劈裂了整個天空,毫無預兆地照亮了整片天地。
那一瞬間,蕭椒看見了一個人影,就在前方的一棵歪脖子老樹下站著。
他禦劍飛得不高,堪堪壓在那些葉子上還掛著水珠的樹木的尖尖兒上,因此剛剛閃電的光落下之時,他一眼看清了那是個有一頭長及腳踝的黑發、身著一身樣式古怪的白衣的男人。
電光滅掉之後,雷鳴猝不及防地炸開。
蕭椒從劍上跳下來,把劍握在手裡,有些警惕地盯著那樹下站著的人。
又一道閃電!
那人像是被驚動了,他微微回過身,仿佛隔著千裡萬裡地望過來。
蕭椒怔在了原地。
那一眼像是來自深淵之中,又像是來自六合之外,驚雷和電光都攏進了那雙眼睛裡,被那點漆黑吞噬殆盡。
偏生那人又生了一副極好的容貌,有鴉羽般的睫毛覆在那雙眼上,他神色是冷冷的,世間萬物皆不能入他的眼似的,隱約的幾絲雷電匯到他眼尾,落成時隱時現的一點朱砂,幾乎有種能攝人心魄的豔。
蕭椒站在離那棵樹不近不遠的地方,一時之間隻覺得周遭的風都湧向他,他心裡忽然升起一點沒有頭緒的慌亂,有個古怪荒誕的念頭不合時宜冒了出來,他想:我是不是見過他?
電光閃爍之下,連這林子裡都被照的如白晝。
那人一動不動,就那麽站著,仿佛遊離化外的孤魂野鬼,涼薄冷豔、置身事外。
風起雲湧、電閃雷鳴,樹枝張牙舞爪地擺動著,卻又被風雷壓彎了腰,嗚嗚咽咽地瑟縮著。
雷聲一聲比一聲壓得更近,也一聲比一聲狂躁急切。
那人又微微仰頭望向天幕,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他往後退了半步。
終於,八方電光驚雷都狠狠朝一點劈下,歪脖子老樹不堪重負,劈裡啪啦地倒下,垂死掙扎般顫抖著。
落下的驚雷最外圍,恰好沒挨到蕭椒的腳尖。蕭椒腦子一時還沒回轉過來,下意識地就要往前撲,卻被一道冰涼卻堪稱溫和的銀光擋了擋。他看著那人連表情都沒變一下,便從冰山美人被劈成了焦糊美人。
但哪怕是被劈糊了,對方也仍然是那樣站立的姿勢,仰頭望著天,像是在暗中較著勁似的。
青煙從雷陣中嫋嫋升起。
蕭椒:“……”這就是書裡說的天妒紅顏嗎?
雖然一時沒能近前,但蕭椒看清楚了,這是九天玄雷,乃是……雷劫中最狠的一種!
在千丈峰舒卷堂蹭課聽學的時候,蕭椒聽前輩們講過,說這玄雷發紫光,威力巨大,一道雷能劈散一個金丹修士的元神。這是天劫,天道示警,無論於大能或是大妖而言都凶險非常。
不等蕭椒反應,暴躁的天公猶覺一道玄雷不夠似的,又接二連三地砸下來一連串,整個林子都被劈得明明滅滅,大雨才澆透的樹木成片被劈斷,雷陣有擴大的趨勢,蕭椒也眼看著就要被波及。
但這年輕人初生牛犢不怕虎,他回過神來,卻並沒有往外躲,居然妄圖拚著天打雷劈闖到天雷中心去救人。
蕭椒握著自己的佩劍滌塵,踏入雷陣,當即體會到了一陣強大的威壓,那是來自九天的震怒,幾乎能兜頭把凡人壓成齏粉,蕭椒勉強扛著滌塵接了一道雷——那其實只是那道雷一個虛無縹緲的尾巴,卻將蕭椒掀了個跟頭,天不怕地不怕的少年修士當即一口血吐了出來。
“找死?”雷聲轟鳴裡有個聲音低低響起,先前阻攔過蕭椒一回的那道溫和冰涼的白光從雷陣中心掃出來,不由分說將這不知好歹的年輕人擊飛,蕭椒毫無抵抗的余地,被甩出了雷陣之外。
幸而這時蕭椒的師弟們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及時接住了他。
三個師弟還因為蕭椒身上殘存的雷電余威被電得抖了抖。
“小辣椒,你幹什麽?”蕭逗是知道這家夥天不怕地不怕,但他從未發現自家師兄還有這等上趕著找天打雷劈的喜好。
此時頂著一頭被雷劈得炸得亂七八糟的雞窩頭,又剛才吐出一口血的蕭椒仍然要往裡衝:“救人啊!有個人在裡面……”
聽他這麽說,三個師弟神色複雜。
“不可能,是個人的話早就劈成焦土了,你衝進去也沒用。況且能引這九天玄雷的,不是大能就是大妖,你倒去裹什麽亂?”
他們來的時候沒有看到有什麽“人”,甚至活物都沒看到,天雷降世,就算能說明這雷中央有個什麽玩意兒,他們也不可能讓蕭椒去尋死。方才蕭椒能在雷劫中撿回一條命已是實屬不易了,哪怕他是仙門小輩中的翹楚,但他終究不過一個還有漫漫修行之路的凡人修士罷了,貿貿然再讓他闖進去,恐怕雷陣裡的家夥沒事他自己就先成灰了。
玄雷足足劈了兩刻鍾才罷休,期間蕭逗一直想拉著師兄弟們走人,奈何蕭椒死活賴著不肯離開,那道輕飄飄掃了他一下的雷尾只是讓他受了點輕傷,似乎並沒有把這不知危險兩個字怎麽寫的家夥震懾到,反而叫他對裡頭歷著雷劫的人產生了莫名其妙的好奇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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