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九幽王倚重,驊婪道人如今已成城中紅人,南北大道所行之人又是城中權貴,自然爭相與之結交。宸玄本想製住瀾澈就走,可瀾澈出刀的動作太快,驊婪已見他寒芒在手,此事怕是掩蓋不得了。
因登天梯的緣故,驊婪修為暴增,飛升地仙,這些年在魔市過得如魚得水,加之性格圓滑善於逢迎,很得魔市之主寵愛,到了九幽更是意氣風發,頗受追捧。今日正在城中閑逛享受被大魔爭相逢迎拍馬的愉悅心情,誰知眼前忽然出現一個挾刀而來的少年,手中寒芒刺目,幾乎就要奪他性命!
驊婪修為不俗,如今又是地仙之體,完全可以閃避開來,然而就在少年手中骨刃就要刺入他胸膛之際,驊婪眼珠狡詐一轉,接著只是微微朝旁移動幾分,微妙避開胸口要害。
自己如今是魔市特使,如果在九幽王城受到刺殺,必定可以趁機訛詐九幽王一大筆好處,無論是魔靈石,還是其他奇珍異寶,到時候或賣了或自己使用都穩賺不虧!
就在驊婪算盤打得劈啪作響時,眼前忽然白光一閃,時間凝滯了,就在這一瞬間,眼前手持骨刃的少年身影忽然被人一把推得極遠,另外一張冷峻出塵,豐神俊朗的臉取而代之出現在眼前。
時間的流速變得非常緩慢,相應的,胸口處傳來的異樣感受也被無限放大,那種感覺很是詭異,仿佛胸前忽然生出一個大洞,九幽城有些寒涼的冷風從這個洞中穿過,帶來鑽心刺骨的疼。
驊婪緩緩低頭看去,只見眼前身穿白衣的俊美青年正把緊握成拳的手從他胸口憑空出現的大洞出抽了出去,緊接著在他面前攤開了手掌,露出手心依然在跳動的、血淋淋的心臟。
凝滯的時間在驊婪看到自己胸前巴掌大的血洞和躺在眼前之人掌心漸漸失去活力的心臟時豁然恢復正常,與此同時驊婪也聽見了他此生在人世間聽到的最後一道聲音。
九幽少主君宸玄玉質金相,貴不可言,他的聲音異常的美妙,清晰至極,也想他往日的為人行事一樣有禮至極:
本來不想在此殺你,可是既然是澈兒的願望,那便隻好請你受點委屈了,現在就去死吧。
驊婪佝僂的身影轟然倒下,宸玄旋身抽離,拉起愣在人群中的聆淵就走,待他走出數丈之外身後才傳來人們驚慌恐懼的叫喊。
“藏鋒!”離開南北大道,一行人閃身進入一處僻靜小巷,宸玄急聲喚道,“出來!送他們回宮!”
“是!”劍藏鋒從虛空中顯出身形,接過聆淵和瀾澈。
“殿下,那您怎麽辦?魔市之人當街慘死必定瞞不過王上!”
“父王此刻怕是已經知曉了。”宸玄微微闔目,長睫在眼下投下鋒利的弧度,“所幸我用時空術法延緩了時間流速,應該無人發現澈兒的意圖。”
劍藏鋒急道:“殿下,你是想自己一個人獨擔過錯?萬萬不可啊!”
“不必多言,”宸玄抬手阻止劍藏鋒,“父王對我一向寬和,必定不舍重責我。藏鋒,快送他們回宮吧,我不在時,你務必要護好他們。”
說完,宸玄再不多言一字,化光前往王城請罪。
*
夜。月湧江流殿。
瀾澈從被滿是血管般恣意蔓延的詭異藤蔓包裹著的夢境中蘇醒。
四周是伸手不見五指的漆黑,有人熄滅了宮殿中的燭光並拉上了層層疊疊的床幔,一絲光線也透不進來。
瀾澈心中一緊,本能地蜷縮起身子縮進大床的角落,巨大的恐懼像是鋪天蓋地的陰影,叫囂著向他襲來,仿佛一瞬間又回到了數年前在魔市那段暗無天日的噩夢之中。
他害怕極了,忍不住大口大口呼著氣,剛想喚人點燈,厚重的床幔便被人小心拉開,聆淵被月光映襯得格外俊美的面容出現在床邊。
“你醒了!”聆淵看見瀾澈醒來,忙喚人點燈。殿中用以照明的明珠次第亮起,因見到瀾澈蘇醒而面露欣喜的聆淵這才看見瀾澈眼眶泛紅,臉上血色盡失,像是身陷巨大的恐懼之中。
“這……是怎麽了?”聆淵第一次看見瀾澈這個模樣,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該如何是好。想及先前發生之事,聆淵猜測或許是因為瀾澈因為乍見仇人,心緒波動,殊不知是因他熄滅殿中燭火令瀾澈深陷黑暗之中,觸發心中恐懼的經歷而致。
“沒事了,”聆淵絞盡腦汁回憶之前兄長安撫瀾澈的模樣,有些生疏地安慰道,“別難過,你的仇人已經死了。”
說著,聆淵攤開手掌,露出宸玄臨走之前交到他手中的驊婪心臟,放柔了語氣緩聲道:“別怕,也別生皇兄的氣,他阻你也是怕你被父王責罰,那邪修已經被他殺死了,以後再沒有誰能傷害你——”
話還沒來得及說完,聆淵忽然眼前一花,再後來整個人被人擁住,瀾澈有些潮濕的臉靠上了他的肩膀。
一片寂靜之中,聆淵聽見自己越發快速的心跳聲以及身後傳來碎玉般的響聲,仿佛珠玉落入盤中,泠泠作響。
鮫人泣淚成珠,這是小時候被欺負得有多慘?哭成這樣?聆淵腦中亂哄哄的,一邊有些遲鈍地亂想,一邊抬手撫上瀾澈的後腦,一下一下地輕撫著。
“沒事了,以後有我來保護你,不會再讓你受委屈了。”他說。
“哐啷——”一聲巨響,沉重的殿門被人大力推開,劍藏鋒氣急敗壞地闖了進來,一把推開還未回過神來的聆淵,從床上拎起瀾澈,怒氣衝衝道:“你知道你做了什麽嗎?殿下殺了魔市之人,王上為了給魔市交代,要賜殿下剜鱗剔骨之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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