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卻眼下身上麻藥退了,腿疼起來,又叫那箭矢折磨得失了許多血,唇頰都退了血色,白的看不出生氣,總之看起來是慘極了。
他這怎麽看都是挨欺負了,陶衣如正想再說些什麽,卻聽後頭那人倒先一步開了口:“我當你多好的眼光,內府裡哪個婢子不及她?你就非得叛了我,逃到此地來?”
陶衣如聽著他的話,不由有些發懵。
又聽那貴人說:“那崽子也是她生的吧?多出息啊沈卻,給人家的崽子當阿爺,你圖什麽?”
大抵是這傳進王爺耳朵裡的消息同事實存在著些許出入,叫他對思來的身份產生了一點誤會,沈卻聞言先是一愣,而後乾脆將錯就錯,抬手緩緩比劃了起來。
“卑職願同您回去,殿下要罰要殺,卑職絕無怨念,可卑職身陷險境時,是衣如救我,懇請殿下放過他們母子二人。”
見他不否認,也不解釋,謝時觀的眼角忽然浮起了一抹笑,那對狹長的鳳眼微彎,而後又忽地欺近他,咬牙切齒地吐字:“你真同她好了?”
頓一頓,又問:“你真同她做了夫妻?”
“真給那醜東西做了阿爺?!”
他的語調一點點加重,仿佛只要沈卻敢點頭,他便會立即掐死他。
沈卻一時沒敢應,殿下的每個反應都出乎了他的意料,叫他的心亂了,人也亂了。
可坐在榻尾的陶衣如卻無意間瞥見了謝時觀那對琥珀色的眼珠子,心裡猜到了他便是思來的另一位阿爺,又想起沈卻先前躲他如同躲惡鬼一般,不由得便氣上心頭。
“你逼問他做什麽?我與沈郎清清白白,”陶衣如道,“這崽子又哪裡是我生的?你同他好,竟不知道他……”
沈卻隻覺得自己似乎連呼吸都停住了,他慌忙地抬手,又急急地朝著陶衣如比劃。
不要說,不要說了!
可陶衣如卻壓根沒往他那兒看,大著膽子仰頭衝著謝時觀:“他也能懷子麽?”
她話音一落,堂屋裡的空氣霎時間滯了一滯,沈卻近乎絕望地閉起眼,手捏著榻沿,發了狠地用力,按得指骨都泛起白。
“什麽、”謝時觀慢悠悠的開口,“懷子呀?”
“郎君還要裝傻嗎?你且去看看他,那崽子生了和你一般的一對狼眼,還有什麽可狡辯的?”
見謝時觀沒應,陶衣如心裡火氣更盛,竟還在不怕死地質問王爺:“我隻問你,沈郎藏在深山裡艱難產子的時候郎君在哪兒?他破了水還要遭那潑皮欺負的時候你在哪兒?靠那參湯才吊著一口心氣,差點一屍兩命的時候你又在哪兒?現在知道過來尋人了,我呸!”
沈卻聽得臉都白了。
可出乎沈卻意料的,聽了陶衣如的話,王爺竟絲毫沒動怒,更沒有要提劍砍死他和陶衣如的意思。
他只是愣住了,而後低頭問那啞巴:“這孩子是你的?”
“你、生、的?”
沈卻哪裡敢認,連忙搖了搖頭。
他怕死了,怕謝時觀知道自己同王府中死士苟合,知道他與那人珠胎暗結,知道他不僅是個畸形,還那樣髒。
更怕他知道後,不僅會要了他的命,甚至連思來也不會留。
但謝時觀竟然奇跡般地冷靜了下來,面上那皮笑肉不笑的輕諷與嘲弄漸漸舒展開,不知道是不是沈卻的錯覺。
他總覺得,王爺看起來……好像、好像還挺高興的。
謝時觀轉頭,俯身去看小滿懷裡那孩子,這會兒他卻又不覺得他醜了,隻覺得這小東西那吮著指頭的模樣也很伶俐,怎麽看都該是他謝時觀的崽子。
怪不得那啞巴要跑,原來不是為了躲他,而是為了這小東西。
他那滿心的火氣似乎都被熨平了,因此便伸出手去,想要掐一掐這崽子的臉蛋玩。
沈卻瞥見他那審視的目光,還有那手上動作,便不由得覺得心顫,顧不上那才包扎好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衝向這邊,先一步搶下了小滿懷裡的思來。
他不知道王爺心中所想,隻以為謝時觀是想要殺了思來,殺了他的孩子。
陶衣如則跟在他身後乾著急:“你瘋了,才扎好的,仔細一會兒傷處又裂開了。”
沈卻抱著思來,沒有多余的手再比劃,因此只能看著王爺的眼,張一張唇,哀求道:“不要傷他……”
“求你。”
殿下這才反應過來,這啞巴估計還以為這崽子的阿爺是林榭,他這樣怕,是怕他親手結果了這“孽種”。
陶衣如不明白他們這又是鬧得哪一出,隻把人半扶半推回到偏屋裡去:“你先回榻上歇著,有什麽話都等冷靜下來以後,再好好說,不要亂走動了,還想不想要你這腿了?”
沈卻壓根不敢進,他只怕自己一合上門,陶衣如母女便會遭殃,先是她們,而後再是自己和思來,殿下誰也不會放過。
可謝時觀此時卻也跟了上來,而後擠開了陶衣如,把那啞巴推入了屋內,又重重合上了門。
屋外的陶衣如連忙砸起門來,她雖也看得出謝時觀必定是身居高位的貴人,心裡也很怕,可還是喊將道:“你想做什麽?開門!”
“再不開門,我、我就去報官了,”她威脅道,“光天化日的,你……”
她話音未落,便似是被人捂住了嘴,又叫人給拉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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