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累了,”謝時觀上前一步,如從前一般給他攏好錦被,“莫要再說胡話了,早些歇息吧。”
只是這樣的溫情,如今卻隻叫謝意之感到冷。原來他以為的情孚意合,不過海市蜃樓一場,戳穿了就破滅。
語畢,那隻手也就離開了。
腳步聲漸漸遠去,雁王甚至連一眼也沒留給榻上正微抖著的那道單薄脊背。
作者有話要說:
通知一下大家,明天滿課,沒有雙更(別罵我,真是被你們UFO了,本來覺得日更也已經很厲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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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亥時之初, 蘭苼院。
因著身子不適,沈卻今日很早便歇下了, 可他躺在榻上翻來覆去的, 滿腦子卻都是才剛飯席上葛正說的那番話。
眼都得閉酸了,也沒能入眠。
方才沈落邀他一道用哺食,自從沈落從西川回來, 也沒怎麽同好友們聚過,這遲來的接風酒, 沈卻不好拒絕, 便隻好跟著去了。
酒食用到一半,膳房裡幫廚的一位婆子忽然又端上來道紅燒豕肉,油花花的三塊肉, 皮上甚至還有幾根未剃乾淨的毛發。
沈卻本來胃口就差, 見了這道菜,當即便忍不住了, 捂著嘴衝出去, 跑到外頭抱著一隻木桶便嘔了起來。
有個漢子往院裡看了眼,隨即急惱地往自己腿上一拍:“沈卻你小子, 那是我用來裝髒衣裳的桶!”
沈落跨一步越過他, 往他肩頭搡一下, 很護短地:“叫囔什麽?不就一個破桶麽,一會兒我替你洗刷乾淨, 若刷不乾淨,我賠你便是了。”
說完他便追上去,上前輕拍著沈卻後背, 替他順一順氣。
“怎麽了這是?”後頭的十一面上一點怔然:“這酒食有問題嗎?”
上菜的婆子還在, 聞言忙道:“欸大人呐, 您可別冤枉我們,膳房裡的菜都是我們幾個婆子經手的,連洗菜的水都是後山上引下來的山泉活水,洗得那叫一個乾淨,您若不信,大可同奴過去瞧瞧。”
雁王府從不苛待下人,他們這些親衛所用飯食,更是比府僚們用的還要高一等,食蔬都是當日清晨菜販子們親自上門來送的,要說不新鮮,那還真是錯怪了。
沈落見他一口氣吐乾淨了,便從懷裡掏出一張帕子遞給他:“用哥的。”
沈卻搖搖頭,到旁側水缸裡捧了些水漱口,而後才從革帶裡抽出自己的手巾子,擦去了唇周水漬。
“這是怎麽了,阿卻?”沈落一臉擔憂地問他,“上回你不跟哥說都養好了嗎?怎麽今日又難受了?”
沈卻不想他掛念,因此便抬手解釋道:“想是今日油膩葷腥吃的多了,有些反胃。”
屋中漢子吃多了酒,嗓門大起來,伸手拍一拍十一的後背,調侃了一句:“十一,我看沈卻這怎麽瞧著像是害喜了,女人害口似的,見著點油花便要吐。”
十一聞言抬肘撞他一下:“胡說什麽。”
旁側也有人罵他:“你這個嘴上沒把門的,人沈卻是個真漢子,一人能乾翻兩個你,你拿人家比身懷六甲的女子,那你算什麽?”
“我哪胡說了,就我家那位——”說起這個,他面上便不自覺地溢著笑,“內人去歲都揣第三個了,前頭接了兩胎小郎君,鬧人得很,這胎怎麽也該是個丫頭了。”
他這話說完,眾人也都笑起來,紛紛同他道了一句“恭喜”。
“要我說還是丫頭好,又乖又親人,年節時回去,穿個桃紅色的小襖,奶團子似的,撲過來抱著你大腿喊你阿爺,那美的呦。”
漢子們話題轉的快,才一會兒的功夫,便已聊到了生哥兒還是生姐兒好,鬧哄哄地圍在廊簷下說話,沒有酒也熱絡。
只有沈卻慘白著一張臉,耳邊嗡嗡作響。
害喜?他不會……
可那怎麽可能呢?明明回回待林榭一走,他就立即把自己洗乾淨了。
沈落見他臉色這樣難看,不免有些心疼,開口勸道:“就是吃錯了東西,也沒有病得這樣久的,你明日必須隨我去瞧瞧大夫,你這說不準是胃寒,胃氣上逆,再拖著恐要傷身的。”
“我沒事,”沈卻強撐著精神比劃,“明日讓遠志替我去抓幾劑藥來吃便好了。”
沈落拗不過他,因此便隻好道:“隨你,只是那幾劑藥吃完了,倘若再不好,你便隨我去,聽見沒有?”
沈卻點點頭。
“你最好是聽見了,”沈落怕他不往心上去,於是刻意加重了語氣,“過兩日我親自去蘭苼院問那小奴,你要是還病著,哥就找幾個人把你扛去醫館,看看到時候是誰沒臉兒。”
這場飯席他沒吃完,怕再吐掃了大家夥的興致,因此便隻好先一步離席回來了。
沈卻倒在榻上,整個人縮進被裡,心裡卻想著那漢子的話,手搭在小腹上,摸一摸、觸一觸,依然是平坦而柔軟的,裡頭也並沒有傳出什麽不尋常的異動。
就在此時,房門忽地“吱呀一聲,下一刻,林榭便輕車熟路地推門進來了。
他拾起落在地上的門栓,而後將其輕輕卡進門裡,緊接著才緩步朝著榻上那人走去。
“說了你幾回了,從來也學不乖,”林榭煞有其事地歎了口氣,“回回來,回回都得撬鎖,我不累麽?”
就見那榻上人聳動一下,轉了個身,冷冷地拿背影對著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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