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側臉轉過來,輪廓鋒利的像是寒山冷嵐,兩眸比夜色蒼穹的寒星還要冷,然而在看到不遠處一動不動呆呆看著他的聞清音時寒冷的眸光化作驚愕。
裴君珩沒想到聞清音會突然出來,外頭天氣寒冷又傷著腿,聞清音本應是縮在床榻上抱著玉爐不願踏出一步的。
如今突然出來,還揣著玉爐和傷藥,難道……?
心中出現浮現出一個可能,裴君珩的臉冷了下來,一種無可挽留的無奈湧上他的胸腔。
他從一開始就做錯了。
不應該強留不屬於他的任何留在這裡。
一切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劍修的面色慘白,在這樣的冷雪中的唇更是沒有血色。
聞清音就這樣看著一身玄色的少年往他緩慢走過來,劍修看著虛弱,一步一步卻走的堅定無比。
身穿神色衣服的裴君珩整個人的氣質看上去更深沉,他的眼眸緊緊鎖著聞清音,然而聞清音的腳卻和灌了鉛一般,再也沒有前頭的輕松歡快,再也不能移動一步。
濃密眼睫下遮掩的眼眸中是略顯哀傷的眸色,但聞清音還沒來得及看清那深藍海水一般的哀傷,注視著聞清音的眼眸複變成漆黑如同望不見底的深淵。
腳尖近的快要相抵,裴君珩停在他的眼前,凝滯沉默的氣氛在兩人間蔓延,聞清音甚至嗅到了淡淡的無法消失的血腥味,從裴君珩身上傳來的血腥味。
裴君珩現在的傷怎麽樣了?聞清音腦中閃過這個念頭,他不可控制的又去想到裴君珩後背上的傷。
可還沒等聞清音說話,站在他面前的裴君珩先行開口:“我送你回蓬萊。”
“哎?”
這是個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抱著玉爐的聞清音一愣,瞬間仰起臉,臉上盡是驚訝。
他沒有錯過裴君珩的表情變化,有過幾年的交好聞清音怎麽能猜測不出裴君珩大概知道他這次出來的意圖?
只是裴君珩為何……?
聞清音呆呆地看著裴君珩,甚至雪落在他肩膀上的涼意都沒讓他緩過神,還是裴君珩伸手拂去聞清音黑發上的雪時聞清音才如夢初醒。
感受到裴君珩的動作珍之又重,聞清音不習慣地眨了下眼,然而這反應在裴君珩的眼中卻被解讀為了拒絕的意思。
於是那正觸在聞清音發絲上的手指瑟縮似的縮回,近乎有一種落寞。
見聞清音愣著不說話,裴君珩又說了一遍:“我現在送你回蓬萊。”
他的聲音是風雪浸潤的啞,低沉中還帶著不盡寒意的涼。
昨日還不肯放自己離開的人,現在突然轉變了態度。
聞清音抱著玉爐的手被暖的發燙,他有些搞不懂現在是什麽情況了。
但是這不是他求之不得的嗎?
雖是這樣的道理,可是聞清音卻止不住看向裴君珩的身後。
他在想裴君珩後背上的傷口。
萬晝劍宗的少宗主再不濟也不至於淪落成這般渾身傷口的樣子,萬晝劍宗宗主難道就這樣放任裴君珩受傷?
聞清音不明白。
可裴君珩這次卻似下定了決心不再將不屬於他的春困在岱輿,他的春比花朵還要嬌嫩,應該待在溫暖鳥語花香的地方。
而不應該待在岱輿寒冷永不變的冬天。
像是這個決定裴君珩已深思熟慮準備了許久,他轉身進了木屋,背影依舊高大。
聞清音看著裴君珩走進木屋,在他面前沒有一絲停留。
這次來真的?
突如其來的轉變太大,以至於聞清音到現在還覺得如夢中一樣。
“就這麽走了?”不是說送他回蓬萊嗎?
看著裴君珩頭也不回地走進木屋,聞清音忍不住看著裴君珩的背影喃喃出聲。
落在額發上的溫暖仿佛還停留著,他站在原地猶豫許久,才決定往回走去,聞清音覺得自己得問個清楚,到底送不送他回去,別又是戲耍於他。
才往回緩慢走了幾步,聞清音就看到前面剛進去的裴君珩又出來了。
“你如何送我回去?”聞清音問他。
裴君珩看到站在木屋門口的聞清音眼中一瞬間亮起了光芒,但在聞清音說出那句問題後那光芒就如流星般快速劃過,陷入一片暗淡。
劍修臉白的像是下一秒就會倒下,可是身形卻挺拔地如傲立山崖的松,他向來像是一把繃緊的弓,哪怕此時傷成這樣也不會有絲毫松懈的時候。
“我尋到千葉舟。”裴君珩將手中葉片形狀的小舟遞給聞清音,“只要在上面施上法力,便能載你去往蓬萊。”
千葉舟和萬寶船某種程度上是相似功能的法器,都是注入法器變大成為行舟載人,只不過相比能夠多次使用並且能隨意操縱方向的萬寶船,千葉舟則是一次性使用的法器,使用一次後便會破碎不能使用,並且在使用前設定方向後便不能更改。
此時的組成千葉舟的葉片上清清楚楚地寫著兩個字——
“蓬萊。”
裴君珩沒有騙他,這舟就是通往蓬萊。
原本他還以為裴君珩會禦劍送他去呢,畢竟前面裴君珩是那樣說的。
聞清音接過千葉舟,小聲地道了一聲謝,風吹得他的發絲凌亂,隨意散亂肩頭,臉頰被凍的發紅,卻在雪中像個漂亮的小仙子。裴君珩和聞清音鮮少有如此安靜相待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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